《烈愛灼身(Vatel)》是一部讓人看得眼花撩亂,焦點很難集中的電影。因為導演羅蘭.約菲(Roland Joffe)想在短短的兩個小時之內,說出法國路易十四皇朝朝廷權力與人際愛欲的錯綜複雜情貌,卻在花色繽紛的宮廷花園中迷了路。
法國路易十四俗稱「太陽之王」,美國史學家伊斯頓在他的「西洋近世史」中,對於他有以下的褒貶:褒的是:「歷代諸王中他工作最為勤奮。」貶的是:「創立了一四方歷史中前所未有精心設計的繁文褥節,其儀式隆重幾乎與拜占庭帝國並駕齊駕驅,他的一舉一動全符合莊嚴的儀節,這在現代民主國家看來,跡近滑稽可笑。」知名的凡爾賽宮即是路易十四興建的,從他刻意經營這個可以容納上萬臣民與國際使節杯幌交錯,嬉笑宴遊的交際大舞台,就可以看得出他的雄圖霸心,以及當年浮奢至極的貴族生活情貌。
《烈愛灼身》劇情描寫17世紀極為出色的廚藝家瓦泰(Vatel,由主演「大鼻子情聖享譽影壇的法國影帝傑哈.德巴狄厄飾演)奉主人康德公爵之命,要以美食盛宴和精彩晚會招待專程巡駕的路易十四,負債累累康德公爵希望藉此討國王歡心,派他出征,也順便解決他的財務危機,瓦泰的任務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於是這場御駕親征三日遊,就成了要超越凡爾賽宮水準的超級宴會,瓦泰順利完成任務,卻在國王、弄臣與情婦的四角情慾拉鋸戰與諸候權臣的權力爭逐戰中,無奈地自殺。
要拍這般規模的電影,其實充滿了挑戰性。一方面是三百年前的歷史建築不是都已蕩然無存,倖存的也已成為珍貴古蹟,很難再用來拍電影;另一方面則是你要耗費多大的力氣與財富才能重建當年的奢華景觀?羅蘭.約菲的電影為了重建十七世紀太陽王的生活實況,分別用了七十個場景,才拚湊出來康德公爵別莊裡的盛世景觀,觀眾光是從鮮花和水果的排場、雞牛魚肉的烹調及甜點料理,到冰雕的漪歟盛哉,就已經是難能可貴的觀影經驗了,更別說在水榭舞池的巨型魚鯨龍舟,以及那場點亮夜空,極盡輝煌能事的皇家煙火大秀,愛看熱鬧,愛看場面的觀眾的確可以經歷了前所未見的視聽享受。
排場再大,奢華再盛,畢竟都還只是外表,電影到底告訴了觀眾什麼大道理?有沒有讓人覺得值回票價呢?
羅蘭.約菲曾經拍過《殺戮戰場》、《教會》、《歡喜城》和《真愛一生》,題材從古典到現代,足跡從印度到南美,大場面的調度他很在行,人文細節的經營他也很擅長,《烈愛灼身》則是場面調度和戲劇情感都要兼重的大戲,他第一關要面對的就是繁文褥節的奢華場面該怎麼拍,才會有味道?他的選擇是重建和對比。
所謂的重建就是用金錢來堆砌華麗,用巧思來表現趣味。百官相聚,所以人不能少,杯幌交錯,所以道具不能少,偌大場面非得用龐大的拍片預算來支應不可,鏡頭前每個人都還得各有所司,各自有戲,所以事前的細節安排和鏡位架設,都得精細分工,才會亂中有序,這一點,羅蘭約菲很成功地表現了「大而不亂」的導戲功力。
但是,場面一大,焦點就會渙散,所以必需有重點巧思來突破。瓦戴這位大廚師就像魔法師一樣,那裡出了問題,他都有辦法解決,所以才有燈罩破了,改用雕花瓜殼做燈罩;才有蛋酸臭了,另用水果肉泥來因應……每次的難題,他都有巧思應對,一方面讓人看到瓦戴的權變功力,一方面讓人讚歎於瓦戴的慧黠手腕,表現在銀幕上既壯觀,又有新鮮質感。
就在他逐一解決「不可能的任務」的過程中,所有的即興調整、應變和急救等技術層面都還難不倒他,最讓他棘手的卻是無處可捉摸的政壇勾心鬥角,天外飛來的黑棍和暗箭,還有佞臣醋海興波的需索與詆毀,那才是權勢中最黑暗也最龐大的勢力。
所謂的對比則是羅蘭約菲強調階級史觀的表現手法,王公諸侯只顧挑剔飲食,在口頭上爭勝奪強,事實上,每道菜都是廚師們的辛勤勞動結果,一忙一閒之間的強烈對比,階級優劣,自然浮現。所以才有煙花秀得靠馬匹來牽動繩索與機會,但是墜地煙花卻驚嚇了馬匹,亂竄的馬兒勾動了繩索又勒死了馬夫,幕前歡呼讚賞,幕後悲慟呼嚎,一死一生,人命尊嚴已經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