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童:台灣歷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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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童導演創作的作品中,多數立足台灣,回顧歷史,審視當下,濃郁的人情味,讓人低迴難忘,接下來就是他的幾部作品淺介:

01.《看海的日子》─1983

一部從改編台灣鄉土文學作家黃春明小說的電影,票房與藝術上的雙重成功,帶動了台灣新電影浪潮的勃興,也使得鄉土文學作品成為1980年代台灣電影取材的溫床。

深厚的美術基礎和詳實的復古考據,以及追求寫實力道的重建工程,使得王童作品總能準確留下時代的印記,電影從女星陸小芬飾演的妓女白梅身上展開,透過妓院的寫實場景和人物互動的場面調度,讓早期台灣的貧窮寒傖,畢現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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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敘事的自由跳動手法,讓妓女在祭拜養父時憶起被賣做妓女的往事,以及面對弟妹的冷眼相待,讓犧牲了個人青春和尊嚴的白梅背負起無人諒解的十字架,簡潔有力的無情人生,讓妓女悲情成為她決心找個好客人,自己生一個孩子,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的簡單心意,有了極具說服力的影像論述。再加上,王童用了極其漫長的畫面呈現白梅生產的痛苦與煎熬,用淒厲的嘶吼與受難的母親,象徵浴火重生的力量,更讓白梅的轉型有了宗教的力量。

擅長觀察演員本質,激勵演員回復本色演技的王童,壓抑了陸小芬的誇張慣性,回歸撲拙又充滿靭性毅力的女性特質,外表看似洞悉人性的老道世故,內心卻又有不願屈服的熱情,具體實踐白梅的文學意像,讓她如願以償以該片演技獲得金馬獎影后榮銜,也讓王童日後更有自信地提供空間形塑眾多優秀的台灣演員。

02.《策馬入林》─1984

一部不玩特效,不吊鋼絲,不強調飛簷走壁及刀光劍影的寫實武俠電影,以五代十國的人間動亂做背景,透過寫實的陳設與景物,還原古人的生活、飲食以及愛恨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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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台灣小說家陳雨航短篇小說改編的《策馬入林》,在寫實主義的信念下,強調美術的質感、人生的重建,與視覺的氣魄,在李屏賓與楊渭漢的鏡位捕捉下,台灣的山林轉換成中原山河的情貌,呈現了台灣電影少見的雄渾氣勢,也為全片另添了陽剛氣勢。

至於男女主角身上的粗布麻服或盔甲,不但質樸外形極似古畫,穿戴上身更有實用上的可信度,為古裝電影的文物考據開啟了一條極具參考價值的服裝道具製作道路,香港導演徐克專程來台取經,成為日後《倩女幽魂》系列服裝設計的藍本,即說明了本片美學成就的影響。

《策馬入林》的劇情原本只是一位村姑愛上一個盜匪的簡單故事,部份架構雖然參考了黑澤明電影《七武士》的元素(例如土匪向村民索糧,村民乃尋求官兵協助),卻也參酌國情做了調整(例如村長在茶杯中暗放珠寶賄賂官員),讓全片在看似復古的人文氣質中也能滲透出銳利的批判意圖,不願接受土匪勒索的村民,反而以重金買通原本即應保護庶民的官員,突顯民不聊生的年代中,無可奈何的人生選擇。

至於土匪窩中的故事,亦在刀鋒淌血的險惡時代中,細筆描寫了凡夫鋌而走險淪為土匪的荒謬,以及爭權奪利的人性邪惡,對善惡忠邪的詮釋有了不同於黑白分明的傳統價值,其中,女主角張盈真飾演的肉票人質彈珠,從落難村姑到荒野失身,從悍若仇讎轉而情義暗生的徬徨矛盾,亦使得原本以動作見長的武俠電影有了深濃的人文情懷。

03.《稻草人》─1987

一部站在庶民立場,透過曾經存在卻又極其荒謬的戲劇情境突顯台灣人在日治時期困苦生活情貌的喜劇,台灣人那種逆來順受,卻又能苦中作樂的憨厚天性,貫穿全片,成為台灣電影史上罕見的荒謬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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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人》的時代背景是台灣日治時期的最後年代,台灣壯丁被征赴南洋作戰,鐵器及牛隻都要以報效國家之名為國捐贈,一對生活困苦的佃農兄弟,平常只能靠祭拜土地公及稻草人訴說生活愁苦,率真又質樸的語言,讓原本只能在電視上露臉的本土演員張柏舟和卓勝利等人展現了可親又動人的淳厚面貌,為台灣人性格做了最有生命力的註解。

從小處中見人性,是王小棣與宋紘兩位編劇最成功的雕刻工法,例如紮了稻草人卻趕不走麻雀,張柏舟乾脆自己來扮稻草人;例如地主到郷下躲空襲,佃農刻意宰雞殺魚,盛宴款待,讓平常飯都吃不飽的佃農小孩看得口水直流,眼看筷箸翻魚,魚肉無望時不禁放聲大哭,飽食後的地主卻急著要變賣田地,換取移居日本的盤纏;例如學校老師以放大鏡獎勵撿獲彈殼的學生,導致學生爭相恐後地到彈落地等候美軍投彈,在漫天煙塵中搏命揀拾…期待與失望,夢想與現實的瞬間落差,構成了全片讓人哭笑不得的劇情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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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為有了揀彈殼換獎品的伏筆,後來的一顆巨大未爆彈造成了全村轟動,從沾沾自喜的身價百倍到畏若蛇蠍的持槍抗拒,小人物的魯直愚昧在現實人生的對照下益發讓人同情,因而在炸彈炸魚的劇情逆轉下,又回歸了「天公疼戇人」的小人物悲喜基調。

04.《無言的山丘》─1992

一部以日本統治台灣時期為背景,透過台灣最底層勞工(礦工和妓女)的生命辛酸與痛苦,見証台灣發展史的象徵體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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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年代設定在日據時期1927年前後,金瓜石金礦最興旺的年代,原本務農的阿尾阿助兩兄弟,為父母的喪葬費而賣身當長工,卻嫌長工永無出頭天,轉而逃往金瓜石挖金礦,透過他們的眼睛和際遇,觀眾目擊了日本資本家剝削淘金工人,以及工人在肛門藏金挾帶出礦的生活實況,也透過他們工餘時遇見到寡婦阿柔和來自琉球的雛妓富美子,見証弱女子在那個年代的悲情。

阿柔先後嫁給二個礦工丈夫,卻都不幸遇難,為了撫養小孩,只能出賣靈肉,雜工和妓女樣樣都得做;富美子則是妓女戶長期投資的人肉,平時是任勞任怨的女工,成熟後就成為妓女戶的頭牌紅妓,日本人統治的世界威猛如天,在礦坑世界浮沈的男女只能俯首認命,接命天意蹂躪,吳念真的劇本以對照和象徵的手法,鮮活有力地暗示了台灣人在日治時期的卑微處境。

《無言的山丘》依舊在美術場景上展現了王童詳實考據,重現時代風情的功力,金瓜石街景及妓女院的和式陳設,陳昇的音樂也相當節制地只在關鍵場景上爆發,富美子掛牌賣身的那一幕,妓館的新生,女性的沈淪,嫖客的狂喜,礦工的鑿壁,癡男的失落都伴隨音樂剪輯進來,形成鮮明的時代綜合印記,留下難忘的觀影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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