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帝國:電影純情夢

《光影帝國》描述的是一家電影院的故事,時代在1980年代初期,主角是英國南部濱海城市的帝國電影院,以及在那家電影院工作的男女。導演Sam Mendes和攝影師Roger Deakins聯手寫就了有如《長日將盡(Remains of the Day)》的深情詩篇,那個美好時代或許已然消失,不會重返,但是他們雕刻下的光影,就是那個電影帝國曾經璀璨的光影,即使只是餘暉,亦讓人留連不捨。

電影院可以是遊樂場、夢工場或者聖殿堂,不論你懷抱何款心情走進電影院,它都可以任你各取所需,帶著懷念情思離開。

《光影帝國》兵分兩路,先從帝國戲院的裝潢設備、吃食娛樂切入,色澤有聖殿般的典雅貴重;光影有樂園的暈黃溫暖。看見一大箱櫃的爆米花,你自然就會勾想起昔日如何著迷戲院內外的各項叫賣(從烤魷魚、煮玉米到熱菱角……),產品或許各有特色,嘴角生津,其實也是電影記憶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只是,爆米花往往也是最困擾戲院員工的生財寶物,再好吃,總有人會灑落一地,掃都掃不完,更別說殘渣餘碎的膩手黏腳)。

接下來,燈光亮、紅幕開啟,Olivia Colman飾演的戲院經理Hilary率領同仁展開帝國電影院例行的每一天,老式規矩的行禮如儀,其實就是歐式職人的日常。

因為戲院來了一位黑人青年 Stephen ( Micheal Ward),Hilary得負責教會他大小事,才有了帝國電影院的導覽行程。觀眾於是看見了別有洞天的頂樓,曾在電影的黃金年代中扮演各式聚會功能,影業沒落,頂樓成了鴿房堡壘,卻也是談心談情的私密空間。

其次,每家電影院的機房重地:放映間。Toby Jones飾演的放映師Norman冷眼放電影,也冷眼看人生,卻有真正的古道熱腸。可以從眼睛缺陷講出電影的奧秘;也可以徒手示範膠卷年代,雙機放片如何無縫接軌;更可以因材施教,針對特別人士放映量身打造的影片。他的每句台詞都閃動者智慧火花,穿心入腦,餘韻無窮。

Sam Mendes講事情不愛那麼直白,放映師的疑問,只有經理Hilary回答得出來,詩與人的連結悄悄建構完成,他用這種方式開個頭,召喚記憶與慾望,已經點出今日電影院的蒼白困頓。

Hilary確實是全片核心:她被經理剝削利用;一輩子的青春都給了電影院,卻從來沒坐下來看一場電影;好不容易盼到了愛情,卻跨越不了膚色、年齡和階級的世俗鴻溝。她的困境與電影院的凋零看似平行線,卻有著麻花絞纏。

Hilary最常做的事就是吸口氣,捏緊鼻子,全身浸泡在浴缸裡,Sam Mendes透過她書寫的人生寂寞,筆觸簡單,卻暈染出無邊秋瑟。

Olivia Colman最會詮釋受傷的靈魂,她飾演的Hilary ,姓Small,傷痕累累的小人物卻能引發大共鳴。

電影依賴光影編織夢幻,《光影帝國》的光影世界同樣勾動起觀眾的憧憬懷思。例如,除夕夜的陽台煙火,雜揉大地冰寒與火燄熱情,既枯寂又溫暖,傷心人會更加陷溺,多情人則在相互取暖下,得著展望明天的能量。

這種「冷調」美學正是《光影帝國》從視覺切入的哲思:電影像煙火,璀璨卻短暫,有人點滴在心,有人回首已惘然。

Roger Deakins透過輝煌燈火訴說電影院的昨日風景。Sam Mendes則是深情款款,堅持以詩的意境來註解電影,最後才會用Philip Larkin的詩作「The Trees (樹)」總結這部電影:

春去春又回,電影明年130歲了,電影院一家家關門,膠卷一卷卷消失,電影一天天老去,卻還月月年年有新作,《光影帝國》復刻了膠卷時光的華彩,也祝福著衰老卻未亡的電影。

至於大步往前邁去的黑人青年Stephen 能夠記得多少?我相信,愛過,就不會遺忘,即使只剩落日餘暉,回眸凝望,仍是美得讓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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