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最貪戀包含鮭魚、鮪魚、旗魚、鮮蝦、干貝 跟 海膽、生蛋黃、蝦卵、鮭魚卵和蟹膏的海鮮生魚片蓋飯,上桌時的奢華澎湃,入嘴時的厚切豐饒,在在都是幸福。 今天這碗浪漫蓋飯名叫《青春18×2 通往有你的旅程》,主菜是台灣小生許光漢和日本女星清原果耶,清純稚嫩的笑容與美夢憧憬,自然散發讓人一看就著迷的磁性電波。 然後,有《情書》的雪景,有《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的天燈,鯁在咽喉說不出口的愛慕,還有《愛的故事》Love means you are never to say your are sorry」還有《海角七號》的台日/日台戀情,以及迴盪在海邊的青春身影… 當然,不但有高雄大崗山天臺,南台灣夜市,還有日本雲雪一色的日本只見線風景,最重要的是屬於有點舊卻還不算舊的「慢車」風景:不管那是機車或小火車,或者復古到不行的日記、明信片、告別祝福小冊……以及粉筆素描和油彩壁繪……以及要存好多好久的錢才能打一通國際電話的通話時代……以及對年輕人永遠有召喚能量,沒有目的地,也不預知目的地,拿起背包就可以出發的旅行夢想……最重要是熬了十八年都沒變質的初戀本心。
這些書本連結乍看只是剖寫平山心性的背景資料,然而觀眾只要順著書本爬梳而下,就會得著更開闊的內心世界,差別在於溫德斯沒有絮絮叨叨地替觀眾畫重點,唯恐大家錯漏了他的纖細布局,他的敘事節制在於讓讓大家看見平山是多麼念舊,不隨潮流起伏,也沒有包袱地讀著自己想讀的舊書,再帶領觀眾進入文庫叢書一本一百元的二手書店,還有那位看見顧客挑揀的書就能侃侃而談,發表自己讀書心得的老闆(那種愛書成癡的書蟲風情,像極了台北水準書局老闆),書的點點滴滴著墨不多,信手拈來卻盡得good old days風流神韻。這時你就能明白,平山的車上何以盡是舊式音樂卡帶,愛聽老歌的他,不但讓山田葵飾演的Aya也為老式卡帶樂驚豔,也要柄本時生飾演的takashi帶著大家走訪一趟黑膠唱片和卡帶行。
至於平山在數位時代的「不合時宜」趣味,還包括把妮可提到的spotify當成唱片店面,還有依舊用底片拍照,從裝載底片的熟練老到,很能激發思古幽情,至於沖洗照片沖洗出來才知好不好,不好的撕掉,想留下來的就放進標示年頭月份的容器中,都是不愛數位虛擬,眷戀實體物件的good old days的漩渦迴盪,溫德斯的創作心情其實是要獻給「You know how I feel」的知音,這也是他原本只寫在劇本首頁的「feeling good」 歌詞:「Birds flying high/You know how I feel 鳥兒高飛/你懂我的感覺 Sun in the sky/You know how I feel 日頭當空/你懂我的感覺 Breeze driftin’ on by/ou know how I feel 微風輕拂/你懂我的感覺」最後成為畫龍點睛的收尾歌曲。懂的人,點滴在心頭,歌者不苦,知音不稀。溫德斯頭抬得很高,信心十足地昂首前行。
役所廣司最愛的五部電影中包括溫德斯的《巴黎,德州(Paris, Texas)》,理由之一是主角Harry Dean Stanton沒有幾句台詞,很像他所飾演的平山;之二是溫德斯示範了音樂可以如何點化電影主題。平山在《我的完美日常》的前一個半小時幾乎沒開過口,後來勉強應答,全部台詞也不到30句,他的心情起伏全寫在臉上和肢體互動之間,這種無需言語就盡得風流的表演功力,也讓《我的完美日常》的低限主義美學得著極具說服力的肉身實踐。
至於電影中出現的老歌,用「THE HOUSE OF THE RISING SUN」對照車窗外的日照風景,開啟平山的一天,有一點白描趣味,倒是居酒屋老闆唱起日文版的同一首歌,歌詞改為「the man I loved , he never returned. It was then I left my home town abroad a trian and then another. Although the improvished woman I am Hasn’t changed a bit. My mind sometimes wanders back tothe train station of my hometown with that sooty platform」簡單一句話來形容就像是馬致遠在元曲「天淨沙」所寫的「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居酒屋老闆的感情分合對照平山的遠離家人,各有難以言述的暗傷,交給音樂提點,也是溫德斯最鍾愛的書寫方式了。
當然,溫德斯偏愛Lou Reed,不但電影直接採用他的曲名「Perfect Day」 ,卡帶上出現他的照片,台詞不時提到他的名字,然後當他唱起:「Just a perfect day, 多完美的一天 Drink Sangria in the park, 與你在公園裡飲酒 And then later, when it gets dark, 等到天色漸暗 We go home. 我們返家
Just a perfect day, 這美好的一天 Feed animals in the zoo 到動物園中餵食動物 Then later, a movie, too, 稍後再看場電影 And then home. 然後返家」與世無爭的平和小確幸,不也就是電影中平山過的每一天?
故事從開學日展開,初任教職的大石老師逐一唱名,讓班上的十二位學生一一亮相,也逐一記下他們的本名或外號,這個始業日的點名過程就是最原初的圓心,即使十二位同學十二副模樣,但他們從同一個春天出發,唱著同一首歌謠,隨著年輪遞增,同心圓的振幅一波一波外溢,他們經歷的風霜雪雨,也就在今昔對比下提煉出更淒美的滋味。 壺井榮的原著對歌謠的描述本已不少,然而木下惠介更是加倍放送,而且幾乎是用一條音樂彩帶貫穿全片,從「螢之光」到「Auld Lang Syne」,從「Annie Laurie」到「荒城之月」,從聖詩「What a friend we have in Jesus」改編的「野餐」到「烏鴉為什麼哭呢」的日本童謠「七つの子(七隻雛鳥)」,從「ふるさと(故鄉)」到「浜辺の歌」,還有大家耳熟能詳的「Home Swet Home(甜蜜的家庭)」以及「ちょうちょう(小蜜蜂)」,從獨唱到混聲合唱,未經雕琢的無邪童音,直接唱出童真時代最軒朗的歌聲,音樂旋律中含藏的蜜甜滋味與美麗嚮往就自然穿透了觀眾的心,然而,同樣一首曲子轉換到劫後餘生時,用淺酌清唱方式重現時,其風霜與風塵,也就更加淒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