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人生:兩款琵雅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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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雅芙的歌聲訴說著她的生命悲歌,她的傳記電影則在想像與放大中做出不同表現。

要拍同一位人物的傳記電影,切入點不同,趣味也就全然不同,對照來看,格外有趣。


只在人世中活了四十九年的法國紅伶琵雅芙(Edith Piaf,1915-1963),肯定是2007年復古熱潮的風雲人物,因為2007年柏林影展的開幕片選擇了法國導演奧利維葉.達漢(Olivier Dahan)既編又導的《玫瑰人生(La Môme)》做為開幕片,由氣質女星Marion Cotillard演活了她的傳奇一生,讓新世代影迷得能在她的豪邁歌聲與嬌小身軀中,驗証她的傳奇人生。

但是很少人知道,另一位法國名導演克勞德.李路許(Claude Lelouch)在整整二十四年前也拍過一部琵雅芙的傳記電影《莫忘今生(Édith et Marcel)》,兩部電影的兩種人生切入角度讓我們看到不同的創作視野。

執導過《男歡女愛》、《戰火浮生錄》和《偶然與巧合》的克勞德.李路許,在台灣擁有相當影迷,《莫忘今生》的影片知名度卻不高,頗讓人意外,電影描寫的是琵雅芙和法國拳王馬瑟爾(Marcel Cerdan)的愛情故事,劇情就從馬瑟爾搭機遇上空難,從琵雅芙幾近崩潰的場景開始回顧法國名伶和法國拳王的遇合傳奇。

《莫忘今生》的戲是從馬瑟爾空難的那個下雨天的上午展開的,琵雅芙的親友聽聞噩耗都趕到家中探視她,但是沒有人敢去叫醒她,通知她這個噩耗,只有等到她中午起床,開了房門,見到一張張如喪考妣的臉孔,才察知愛人往生了,因而痛哭崩潰。

《莫忘今生》的開場戲乍看之下是很震撼的,但在《玫瑰人生》中我們卻看到了以超現實手法說同一個故事的另類觀點。

385 《玫瑰人生》把故事發生點往前推到前一天,琵雅芙正和朋友舉行派對,她打了電話到法國越馬瑟爾,以撒嬌又命令的語氣要求馬瑟爾一定要坐飛機到美國來探視她,然後,她心滿意足地回到臥室睡下,一覺醒來,馬瑟爾已經來到身旁,深情脈脈地在床榻看著她,滿心愉悅地琵雅芙於是起身弄早點,要讓愛人吃個豐盛早餐。一推開門,秘書小姐愁苦地倚牆而立,琵雅芙開她玩笑說:「這麼早就來了哦?」到廚房弄好早點,端起盤子要走回房間,卻看見屋子裡來了好多人,大家臉上都很憂傷,經紀人出面告訴她出事了,琵雅芙當然不相信,剛才她才抱著馬瑟爾又親又吻的,怎麼可能出事?她衝回房間,床鋪上是空的,被褥凌亂,馬瑟爾不見了,她開始叫著馬瑟爾的名字,越叫越淒厲,卻喚不回任何人影。

看《玫瑰人生》之前,我己經先看過《莫忘今生》,算是對琵雅芙的人生有了些許認識,但是遇到這場愛情關鍵戲時,卻不能不佩服奧利維葉.達漢的處理手法,同一個人物,同樣的故事,不能超越別人的格局,翻新別人用過的手法,就會被硬生生地比了下去,在別人已經很經典的手法中找到新的切入角度,用更富詩境與想像力的手法,用這款「如夢似幻,夢醒更無情」的手法來呈現琵雅芙的期待與幻滅,當然也是極有說服力的。

新舊版本的對比,或許真的會讓人對藝術手法的多變活力有更深切的體認。有時候,則是另外看出了創作者的時代包袱與歷史印痕。

克勞德.李路許的《莫忘今生》中有兩場戲是《玫瑰人生》中完全迴避的,而且都是政治與歷史上的論述。

第一場戲是馬瑟爾在德軍佔領法國的二戰時期出賽德國拳王,比賽之前,全場觀眾以低沈的嗓音哼出了馬賽曲,馬賽曲就是法國國歌,用馬賽曲替法國拳王加油,背後情懷不言可諭,德軍一旦制止觀眾,拳賽也就比不下去了,偏偏馬瑟爾真的很爭氣,真的就在德國威權下打敗了德國拳王。

男方有如此英雄本色,女方也不遑多讓,琵雅芙的演唱會上,她先從舞台帷幕後方看到前幾排都坐著德軍軍官,立刻就使性子說她不唱歌給德國人聽,台前都是德國人,她就唱不下去了,德國人不撤,她就不唱,問題是當時法國戰敗,誰敢對德軍囉嗦,還好機伶的經紀人想了個點子說琵雅芙身材嬌小,坐在前排,看不清歌后神采,不如改換到樓上包廂,視野更好,德軍軍官欣然同意,危機也就解除了。

德軍佔領期間,法國人能夠不忍氣吞聲嗎?敢這樣威脅德國人嗎?李路許的處理手法或許符合了野史傳說,其實有相當程度的誇張與放大,目的只在為他們的戀情鋪錬一個吻合俊男美女身份的志氣節操,卻未必真的能夠這樣耀武揚威的,相對之下,《玫瑰人生》要把琵雅芙四十九年的人生濃縮在一百五十分鐘的電影中,勢必就要有所割捨,不談政治,只追蹤她的歌藝人生,只雕琢她的愛情波折,會減損琵雅芙的光輝與美麗嗎?強調了她們的政治潔癖就合乎真實?就讓人更喜歡她們嗎?

政治會過去,藝術會長存,不識琵雅芙的生平,只要聽到她的歌,依舊會喜歡與迷戀她,《玫瑰人生》的取捨與重現,自有其觀點,自有其韻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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