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情報,就可以予取予求,《竊聽風暴》是一部精彩的人性解剖作品。
能讓人思考,反省的電影,絕對夠格稱為好電影,獲得歐洲電影獎最佳影片的《竊聽風暴(Das Leben der Anderen, The Lives of Others)》,就是一部看過必定會讓觀眾沈思的佳作。
德國在二次大戰後分裂為東德和西德,東德信奉共產主義,強調中央集權,因此培養出勢力強大的情報集團,對內監控異己,對外防範外敵入侵,由佛洛李安.漢克.馮.唐納斯馬克(Florian Henckel von Donnersmarck)兼任編導的《竊聽風暴》,以德國家情報局「斯塔西」(Stasi)為主角,顧名思義,情報局的監聽行動就是電影的主要情節。對象則是薩巴斯汀.柯吉(Sebastian Koch)飾演的東德劇作家德瑞曼(Georg Dreyman)及其由瑪蒂娜.吉黛克(Martina Gedeck)飾演的明星女友西蘭(Christa-Maria Sieland)。
《竊聽風暴》算是政治/驚悚;愛情/嫉妒兩類電影的混合體。
電影一開場是劇作家德瑞曼發表他的劇場作品,女主角就是愛人西蘭,他們理應是東德文的資產,事實上也享受到國寶級禮遇,可以在物質缺乏的年代中,享受奢華,然而西蘭的美貌卻誘發了高官的覬覦,一方面用權勢威逼女演員獻身,另一方面則是動員了情報網監聽劇作家舉動,一旦找到毛病就可以消滅情敵,順勢接收美女。
愛情爭奪戰是《竊聽風暴》的導火線,真正驚人的卻是綿密又無孔不入的情報監聽行動。
頭髮稀少的歐洲影帝歐立奇.莫赫(Ulrich Mühe)表情嚴肅、眼神凌厲,扮起情報特工相當傳神,根本不需要誇張作戲,就有讓人無所遁形的壓迫感。電影中最經典的特工畫面就是他和情報頭子共進午餐,旁邊不知情的青年正在大放厥詞,批判時政,於是他們先引蛇出洞,再表明身份,把對方嚇個半死後,才說是開玩笑的,別當真,然而,假的都已經嚇到手足無措,萬一是真的,還能活命?無形恐懼早已深入人心,穿透了被嚇破膽人的心。
其次則是他們入侵劇作家德瑞曼的家後,穿牆拉線架設起無所不在的監聽網後,歐立奇.莫赫還會在地板上畫出家居模擬圖,如影隨形地鉤畫出劇作家可能的活動或通話位置,對方明明都已經是透明人了,卻還自詡從來不曾被監聽,人生的荒謬與無知大剌剌地就在觀眾眼前上演,讓受監聽的人無所遁形是監聽人員追求的最高境界,看在觀眾眼裡卻是寒徹骨的最駭人心境,知情卻又不敢置信的觀眾就這樣目擊著,也等待悲劇的降臨。
冷血是情報特工的必要條件,任務第一,不講情份,然而,《竊聽風暴》卻在此時來了個小轉彎,讓人性和威權起了激烈的碰撞。
情報特工都曾接受洗腦,相信他們出生入死執行情報工作,為的就是捍衛國家安全,然而,「國家安全」的定義或標準是什麼?多數時候是長官說了算,因此,一旦長官有了私心,情報特工就成了幫兇爪牙。
歐立奇.莫赫就是這麼一位專業一等一,冷血無人比的專業特工,長官交付的任務他都執行得滴水不漏,然而,一旦他發現這一切的行為無關叛國,只因劇作家是長官情敵,這樣的任務,他做是不做?要如何做下去才無損於他的專業和安全呢?
歷史上,東德國家情報局「斯塔西」曾經號稱是全世界最強大的情報機構,擁有十二萬名諜報人員、一千名電話竊聽高手和兩千名郵件檢查人員,前東德的人口不過一千八百萬人,情報局建立的秘密檔案竟然高達六百多萬人次,《竊聽風暴》從史實出發,卻回歸人性與理性的拔河,其中,長官靠情報致勝,特工靠情報救濟,情報本身不帶價值判斷,一切都看人心如何解讀利用。情報可以害人,可以救人,考驗的就是特工的天良。
明明是害人,卻披上了正義公理的外衣;明明是救人,卻坐實了背叛的罪名。什麼是真理?什麼是公義?成了《竊聽風暴》左右為難的特工困境。這份煎熬與背叛,讓《竊聽風暴》這麼一部情報電影除了揭發踐踏人性的史實之外,也看到了「濫用權力」的人,有時是十惡不赦,讓人恨之入骨的魔鬼,有時卻可能是慈光普照,救人於倒懸的天使。制度可以殺人,亦可以救人,人的態度,決定了人間戲劇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