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收音機:泰國芭樂


之前,我和多數人一樣,不過是在亞太影展看過幾部泰國片,就對泰國電影有偏見,嫌棄髒亂的市集景觀,厭憎金晶亮麗的俗爛色彩和陳腐劇情,提到泰國電影就是意興闌珊,一切就像「新亞洲電影面面觀」這本書在1991年所認定的:泰國電影面對的是「無望的未來」。

但是風水輪流轉,泰國電影如今不只是亞洲最重要的後製中心,2004年的坎城影展競賽更有泰國電影入選競賽還得了獎。看完《真情收音機》後,更驚訝新世代 泰國人的鮮沛生命力,他們不標榜文化姿態、不高唱藝術品味,而是用最通俗的音樂和悲歡離合劇情,來包裝、粉刷一則不夠新鮮的鄉下孩子悲歌,卻依舊能撩動你 自以為己經成熟世故的心靈。

 

《真情收音機》的劇情是非常標準的「未開發」國家的城鄉文明悲喜劇。男主角潘是很愛唱歌的年輕人,他生命中最甜美的時光就是以歌聲和容貌追求到心儀的女生莎 杜,婚後他的噩運開始降臨:先是莎杜懷胎五月時,只有潘一人中籤入伍;軍旅生活很無趣的潘抽空參加歌唱大賽得了第二名,因而決定做逃兵;做了兩年星夢的 他,卻只有擦地板的份,好不容易上台圓了星夢,卻被老闆性騷擾,還不慎失手害死了老闆;逃亡做了甘蔗工,替同伴打抱不平,又遭工頭追殺,只能繼續亡命,甚 至還因偷竊坐牢……歷經滄桑後,回到老家,田園荒蕪,妻子也替別的人男生下另一個兒子,但是他人生夢醒,決定不不再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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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這種「清貧雖苦,卻和樂幸福;富貴雖美,卻賤亂人心」的劇情架構,誠然是通俗劇的陳腔;電影遵循「富人剝奪窮人」、「權勢剝奪卑微」這種未開發國家生 活的主軸,也看不出什麼新鮮趣味。《真情收音機》能夠脫穎而出,主要就是全片透過「聲音」的魔力穿透「層層剝削的社會體制」魔障,找到俗世男女的真情吶 喊。

本片根據泰國暢銷小說改編,重點在突顯六0年代遭人謀害的泰國流行歌手松巴洽隆(Surapol Sombatcharoen)的傳奇人生和動聽歌曲,電影的主線放在男主角潘的身上,女主角莎杜的戲雖不多,其實卻是畫龍點睛的關鍵人物。

莎杜先在廟會舞會上,被潘的「歌聲」所惑;繼而在看默片時,又被潘能言善道的「辯士」丰彩勾了魂;甚至老公沈淪於都市暗室時,傷心寂寞,獨守空閨的她遇上 能言善道的船上大夫時,很快就被他用廣播器賣藥的「叫賣聲」給「催眠」了。誰能掌握聲音,能夠掌握媒體,就能掌握美麗的莎都,這樣的邏輯其實正是導演拉唐 納阮篤信的聲音美學,所以他才會大量使用類似MTV手法,讓松巴洽隆的歌聲得以分別在「從軍」及「服刑」時盡情揮灑,同時再以「後設手法」改編時空順序, 讓電影中的人物,不論生死,不管時間順序,更不計肉體或靈魂,都能夠穿插現身,讓歌曲趣味及戲劇線索相互碰撞,產生更豐富的解讀空間,也構成全片最直接、 最通俗,卻也最迷人的聲音魔法,因為看完《真情收音機》,你的心靈和唇齒都會有急著要唱歌的衝動,這更應驗了電影原名「Monrak Transistor」的真精神,因為「Monrak」這個字指的是「魔法般的愛情」,只有歌聲才能傳遞魔法,才能將泰國社會的貧富差距真相不露痕跡融縮 在電影底片中(片中那場富人扮窮人的化妝晚會實為最不露痕跡的社會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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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電影情節沒有太多的意外轉折,表演方式也單純到有些幼稚,幾位配角不時對著鏡頭說話的處理方式也太做作了些,但是幾場真情流露的戲還是可以打動人心,例 如棄婦莎杜要到都市探望夫君,她的禮物竟然是兩瓶保特瓶裝的「雨水」;片中的收音機更是從婚禮定情禮物的角色,一路默默守候著女主角,沒有躍上台面搶戲, 甚至最後只是滿面塵土地窩著藤椅下,成為感情質變的見証人,這麼節制不煽情的暗示手法,反而與全片的俗豔主流形成有趣的抗衡。

泰國人會在2003年選派電影《真情收音機》角逐奧斯卡外語片獎,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真心喜歡這部電影,因為該片具體反應了泰國過去三十年的民生發展史,忠 實呈現泰國社會的變遷風貌,另一方面,則是該片有如一面鏡子,可以讓開發中國家的人們從泰國男女的通俗劇看到了自己曾經走過的過去。

遺忘過去,是人類的天性;重複過去,更是人類天性。夢幻愛情的三廳電影從台灣影壇消失後,悄悄轉進台灣電視台,就是流行文化換了胴體和臉蛋,換穿新裝後, 就得以一再借屍還魂的最佳例証,因為流行文化追求的就是反應「民之所欲」,「飲食男女」的生活基本欲望就是「民之所欲」,才是流行文化精髓,《真情收音 機》就是這麼一部兼具流行趣味與民俗紀錄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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