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命題永遠緊叩著浮世男女的心,幾許恩愛苗?多少癡情種?我們總是在他人追尋或失落的愛情故事中,填補飢渴與嚮往。
徘徊在得失之間的惆悵,一直是愛情電影最濃郁的染色劑,德國導演Franziska Buch執導的《人約巴黎(Adieu Paris)》,把男女主角都逼到絕境,讓大家面臨「一無所有」的困境時,重新思考,究竟什麼才是自己真心要追逐的?
胡適曾寫過一首小詩:「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幾次細思量,寧願相思苦。」這是多情人,寧願相思苦的「自作自受」,適用在多數歷盡劫波卻「不改其志」的愛情電影。
徐志摩在1926年發表了他膾炙人口的「偶然」一詩,下半闕寫著:「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則是人生到了無從轉彎的死角時,不想忘,卻又不能不忘的忍心與狠心,恰與 《人約巴黎》的主題遙相呼應。
《人約巴黎》故事從一通電話展開, 女星Jessica Schwarz飾演的作Patrizia才對著話機應允要替Jean-Yves Berteloot 飾演的情郎 Dupret生個孩子,電話那頭就傳來碰撞聲響,Dupret駕車肇事,從此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
是的,剎那之間,險些就天人永隔,但是,相差也無多了,因為Dupret再沒醒來,紅塵恩怨,再也無牽無掛。
是的,剎那之間,Patrizia與 Dupret同時從天堂到了地獄。山盟海誓頓時成為夢幻泡影,他們還能有什麼未來?
《人約巴黎》選擇這樣的破題法,清楚標示了電影對「教人生死相許」的人生情愛的質疑與探索。
Patrizia先要學習接受斷裂,更要接受Dupret已婚,有妻子Françoise (由Sandrine Bonnaire 飾演)的事實。兩人最大的差別在於Françoise一直不想生孩子,她 知道丈夫花心,知道他在德國有位女友,卻沒有想到會在病房相遇。Patrizia 卻是一往情深,相繼而來的真相,讓她身心俱疲。
《人約巴黎》劇情走到這裡,有一丁點像《三更之回家》,也有一丁點像《愛慕》。
前者是因為男人不省人事了,活罪全由女人承擔,《三更之回家》中的原麗淇曾經感傷地說:「死的那個不過是睡了一場覺,活的那個,卻每天都要吃苦。」Françoise與Patrizia要受的煎熬有二:同伺一男,好不尷尬;情敵相見,好生無奈。後者則是昏迷男人要拔管嗎?誰能代決?尤其,曾經愛過,如今卻要妳簽字判生定死,誰下得了手?當然,更核心的問題則在於拔管究竟是對誰好?生者?抑或死者?
《人約巴黎》劇情走到這裡,如果只是一段生死邊緣的愛情戲,格局不過就像是通俗愛情電影。編劇Martin Rauhaus卻在此時,加進了兩個男人,一位是同樣被生活挫敗了事業與愛情的男人Frank(由Hans Werner Meyer飾演),一位則是對愛情和城市充滿熱情的小男人Mika(由Thure Lindhardt飾演)。Mika的功能是填補Patrizia的恐慌與寂寞,畢竟愛人還在生死邊緣掙扎,Patrizia就已接受街頭一撞所撞出的露水情緣,愛情的脆弱與易變,誰不感傷?
Frank的功能則是人生該如何面對挫敗。Frank與Patrizia機場「偶然」巧遇,基本是「相逢何必曾相識」的無緣之人,他主導的投資案破局,妻子也受不了他拚命工作的生命態度,另奔新歡,「同為天涯淪落人」的心情,讓他們有了相互取暖的可能。
《人約巴黎》比較犀利的生命觀察在於調劑人生的負面能量,所有的挫折,往往也如落葉殘枝,總能回饋成為沃土,另開小花。最重要的是,永遠不要忘記當初讓你動心的那份感動,愛情如此,事業如此,千迴百轉之後,就有柳暗花明的開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