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彼得.潘(Peter Pan)」來形容一個男生,可能是讚美(有童心,很天真),亦可能是眨抑(長大不,不成熟);用「彼得.潘症候群(Peter Pan syndrome)」來形容Seth MacFarlane編導的《熊麻吉(Ted)》,也兼具著這兩種意涵。
《熊麻吉》的開場很清楚告訴大家,男主角約翰小時候很沒人緣,左鄰右舍的男孩沒有人願意理他,八歲那年的耶誕節他收到一隻泰迪熊的絨毛玩具,於是就許願想要這隻名叫Ted 的泰迪熊真的應驗了耶誕節的神蹟,不但會開口說話,還有應有答,陪著約翰一起長大,兩人誓言要做生死不渝的好朋友(老天打雷也不分開),會說話的Ted確實也是約翰的死忠麻吉,一起長大,一起鬼混,而且Ted就像近墨者黑的孩子一般,在美國社會的染缸裡,不再是天真無邪的玩具,而是好的沒學到,壞到全會了的「壞」男孩」,滿嘴髒話,抽菸喝酒嗑藥,無所不能,明明就少了那「玩意兒」,卻也有本事能夠迷惑辣妹,讓女郎願意癡心相伴。狀況到了約翰卅五歲那年(由Mark Wahlberg飾演)起了變化,他交了女友Lori(由Mila Kunis飾演),愛情與友情之間起了無法和平共處的排擠效應。
《熊麻吉》的「彼得.潘症候群」有兩個適用對象,一位是肉身(不,應該說毛身)永遠長不大的Ted,他的形體的確符合了「彼得.潘」的傳統定義,他能夠蠱惑有童心的孩子飛往Neverland,確實也吻合了男孩遊戲的同樂本質;另一位則是肉身明明已經成熟健壯,心智卻始終童稚,依舊會黏著絨毛玩具的約翰,就像每一位會對著心愛玩具喃喃自語的男孩一樣,他自得其樂,但是看在別人眼中,就像是位長不大的彼得.潘,除了搖頭,還是搖頭,而且一旦遇到了想要改變他的女人時,那個頭就搖得愈大了,如此一來,天下能不大亂?
《熊麻吉》的前四分之一,頗有寓言韻味,反正是耶誕奇蹟,姑妄言之,不必認真(雖然,他上電視接受名主持人Johnny Carson的脫口秀訪問的那一段,彼此的應答確實犀利有趣,Johnny Carson消遣他說:「我以為你會更高一點?」Ted亦幽他一默說:「我以為你會更有趣一點!」),但是也像其他告別童年的男孩一般,時光荏苒,Ted有如過氣明星,不再引人注目,亦只能隨波浮沈,這種不堪回首的人生境遇,直如《玩具總動員(Toy Story)》的胡迪警長等玩具一般,有著不勝唏噓的無奈歎息,卻也只能認命。
《熊麻吉》的真正火花在於女人和麻吉,你到底要選誰?這是一個非常男性思維的推論,卻也是全片炫耀與推銷男性意識的真正核心,導演試圖傳達「魚與熊掌,何以不能得兼」的請命訊息,所以Lori必定層層進逼,Ted雖然節節敗退(被趕出公寓,必需找工作另謀生計),但他卻還是有辦法讓約翰破戒,甚至結交了比以Lori更辣的女友,讓女人亦要醋海興波,言詞相駁,《熊麻吉》使用了大量的美國男孩青春期元素(包括《飛天大戰(Flash Gordon)》的電視影集及男主角Sam J. Jones的現身,呼應著年華老去的青春褪色主軸,包括在Nora Jones的演唱會上以荒腔走板的歌聲來向Lori示愛),來註解永遠無解的妻子與狐群狗黨的爭寵難題,但是幾句話就可講完的男孩青春期現象,編導卻用了一百多分鐘的篇幅,反覆在相似的主題上翻來滾去,就難免讓人開始焦燥與不耐。
《熊麻吉》的趣味之一是Ted明明少了那一物,只靠一張嘴就能唬弄約翰,而且就算頻頻失策闖禍,還是能夠振振有辭,自辯成理,當然是相當有力地消遣了只會搬弄嘴上功夫的中年男子,但是《熊麻吉》的失策之一則是硬要安排一個類似虎克船長的Donny(由Giovanni Ribisi飾演)角色,負責破壞這個童話世界,不但有飛車追逐,還有綁架威脅,甚至搞到Ted耳朵少了一隻,絨毛漫天飛舞,太多累贅多餘的過場戲,只有更顯示全片的「彼得.潘症候群」其實翻不出啥新意,以致次東扯西拉,反而濁亂了全片的喜趣風格。
《熊麻吉》的技術成就在於泰迪熊的擬人寫真是那麼純熟自如,他與Mark Wahlberg的互動人生,更是精準寫實,搭配起大男人才能百無禁忌的私密對話,確實頗能讓成年觀眾莞爾一笑,只可惜,導演對女性角色的刻畫太過刻板,有了一個不討人喜歡的Lori,Ted幾乎就能不戰而勝了,男人要靠這種方式,玩精神勝利的遊戲,也終究只能讓《熊麻吉》有如一齣成人版的家家酒遊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