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毅與張家魯共同執導的《轉山》,有如台灣導演陳懷恩《練習曲》的進化版與放大版。
說放大,主因在於兩部電影的主軸都在於青春的流浪與探索,《練習曲》是大學生東明相在畢業前,騎上自行車,獨自一人七天六夜的環島一周,從東岸到西岸的逆風騎行將近
「轉山」是藏人的一種宗教儀式,再轉化成為一種生命能量的名詞,意思是對著大山反覆繞走的儀式,山有靈,人有心,透過軀體的折磨淬煉,滌洗污垢,得著淨化重生的力量,電影《轉山》中,不時可見崎嶇的車道沿著山麓迂迴繞行,高低落差會達一兩千公尺,再加上高原氣候,一般人說話都會喘,更別提騎著機車前行了,但是宗教「轉山」淬煉的是意志,電影《轉山》同樣也是讓青春志氣在重重險阻中自行殺出血路。
電影《轉山》的視覺魅力在於滇藏公路的旅程風景,面對諸如「中甸、德欽、鹽井、小昌都、芒康」的陌生地名,或者是只在地理課本上驚鴻一瞥的「金沙江、瀾滄江、雅魯藏布江」,電影攝製組帶著演員一步一腳印地去踐履這趟單車之旅,見證梅里雪山那種畫筆畫不真實的山河容顏,再搭配酷寒與暴烈天候下,踽踽獨行的寂寞肉體與心靈幾近崩毀的艱難跋涉,大自然與小人物的對抗交響詩,因此得著了兼具雄偉與淒厲的奇觀式彩繪效果。
正因為本質是一次青春出遊,張書豪遇見過溫煦人情,也少不了涼薄人性,有過讓他動心的曖昧情愫,亦遇著了勵志前行的修行信徒,最重要的是就在他初入山路,進退失據之際,遇著了同樣酷愛單車行的李曉川,有他陪伴與激勵,才讓張書豪逐步從木訥寡言的封閉世界走了出來,但是李曉川一失神墜了崖,斷骨傷脊,頓失依靠的張書豪就再一次失去了生命中的兄長,只能自力完成這趟旅程,生命中的兩位兄長悄悄地呼喚他踏上旅程,但是卻也得靠他自己一個人才能完成這趟旅程,巧妙的際遇安排,呼應《轉山》的劇情設定,頗見巧思。
但是《轉山》最貧弱的一點同樣在於兄長,電影只是簡單地告訴大家,張書豪在兄長的告別式上,從靈柩拿起了哥哥的一本旅行日記,赫然發覺哥哥有單車上西藏的豪情壯志,於是決下替兄長圓夢。問題就在於那本原本要陪葬火化的日記,不是家人挑揀放置進去靈柩的,弟弟卻是首次得見,不就說明了這對兄弟的距離相當遙遠且陌生?既然如此,弟弟對兄長的思念之情,不就更需要著墨鋪排?否則弟弟在最困苦的時刻只能打哥哥的電話,再聽一次哥哥的電話答錄聲音,不就顯得刻意且牽強?其他家人在那裡呢?難道沒有任何支持或牽掛的力量嗎?兄弟情是一切的動力源頭,卻只有最模糊的素描,就讓全片的圓夢壯舉,也頓失了共鳴箱,未能匯聚成共動人的戲劇力量。
《轉山》其實提出一個很有趣的問題:「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嚮往『在路上』?」每個人的答案各不相同,有人是逃避,有人則是為了追尋自我,有人只是流浪,有人則是冒險,《轉山》是一部勵志電影,戲劇雕琢不深,但面對山的召喚,所有的雜音迴響,都只是在見證山的險峻與壯闊,不能親自騎一段滇藏公路,在大銀幕上目擊驚歎,也算是壯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