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群之馬,必定遭人排擠與咒罵,但在破口大罵之前,如果明白了「害群」原委,或許就多了同情與理解了。
法國導演菲利浦.里奧雷 (Philippe Lioret)執導的《愛的自由式(Welcome)》,描寫一群庫德族青年從法國邊境花了500歐元買到了偷渡機會,卡在卡車貨艙的夾縫裡要偷渡進入英國,明明知道邊境查核甚嚴,但是與其困在邊境坐以待斃,不如鋌而走險,創造生命機緣。
由Firat Ayverdi飾演的男主角畢拉在同鄉友人的協助下,登上了偷渡卡車,但是直到上了貨車之後,他才知道每位偷渡客頭上都要戴上塑膠袋,避免呼吸時的二氧化碳的排放濃度,觸動了邊境檢查的二氧化
畢拉先是猶疑,不敢戴頭罩,但是面對同鄉友伴的斥罵威脅,他還是勉強戴上了頭罩,塑膠袋一鼓一縮之間,就已經給人一種幾乎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更何況是罩在頭罩裡頭的當事人,眼既不能見,氣又不得喘,只能呼吸著自己身體廢氣的煎熬與折磨。
只要忍過去,他們就能通過邊境檢查,一旦成功闖關,就能實踐無數的青春自由夢想,但是畢拉一直掙扎,呼吸越來越急,就在邊境警察伸出二氧化碳偵測管時,他終於忍不住扯下面罩,大聲地咳了起來,畢拉不但出聲,而且還增加了二氧化碳,立刻危急了同車伙伴,於是趕忙伸手掐住他的鼻子和脖子,不准他連累他人,畢拉自然反抗,推擠吵雜之間,再也沒有秘密可言了,警方一下就查出了夾藏其間的所有偷渡犯。
表面上,那是17歲青年少不更事,憋不住氣壞了大事,花了平生積蓄500歐元,卻毀在關鍵時刻的其他偷渡客自然氣不過,紛紛找上畢拉,要搥他洩憤,要他代償損失,賠不出錢的畢拉這才說出了真相:「我逃亡過程,曾經被土耳其軍人逮捕,他們就用頭罩把我悶了八天。」
不是當事人,不曾熬過那種幾乎悶厥的窒息之苦,很難體會畢拉何以驚恐或掙扎成那副模樣。明明同樣是戴上頭罩闖關,畢拉卻比他人多了一層夢魘往事浮上心頭的心驚震駭,他的驚恐指更勝同伴,他的忍耐指數因而遠遜同伴,兩相交錯之下,他就成了其他同伴眼中的害群之馬了。
就在警方出手逮人之際,導演菲利浦.里奧雷另外安排了一個靜止不動的青年肉體,早已氣絕多時的那位青年,具體說明了戴頭罩闖關的致命風險,也強力突顯了畢拉的抗壓難度。
傷痕是會記憶與傳承的,《愛的自由式》不需要讓觀眾目擊當年的土耳其軍隊酷刑,只要看到塑膠袋當頭罩下後的不規則起伏,透過畢拉的夢魘重現,就得著了難民的控訴力量,這種借位使力的手法確有雷霆萬鈞之勢。
正因為闖不過塑膠袋這一關,畢拉只能向死神借膽,想要冒死橫渡英吉利海峽,偏偏游泳功力太遜,不敵海潮與水溫,無計可施的他,只能回頭再試戴塑膠套,想要克服自己的恐懼夢魘。人生誰不想趨易避難,偏偏要妥協,要去擁抱最害怕的事,那種黏附在骨髓深處的傷痛記憶不但讓他悲憤怒吼,也更精準地傳染給了所有的觀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