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物少女:全新比例尺

好電影都能提供全新視野看人生,吉卜力工作室動畫師米林宏昌首回當導演,拍出的借物少女艾莉緹》,就用全新的比例尺衡度人生,提供全新視野審視人生。

 

借物少女艾莉緹》改編自英國著名童書作家Mary Norton1955年開始書寫出版的「The Borrowers Afield」(後來還有三本續集書),有人把它視成小人國的冒險傳奇,但是更精準的說法卻是小人族家庭,一家三口的生命冒險,他們寄居在生病少男翔的祖母家地板下,從他們的身材到家居設備,一切都像是平凡人生的袖珍迷你版,差別在於他們過著向人類「借物維生」的日子,卻完全不信任人類,身材和體力都極懸殊,完全沒有抗衡能力,一旦被人類發現行蹤,就是他們得打包行囊,遷徏離家的時刻了。

 

借物,當然是文學家刻意選用的優美名詞,卻也另有深意,不告而取,名為借物,實則就像竊用,這也是艾莉緹和父親只能利用夜深人靜時刻,潛入人家,偷取方糖或則衛生紙的原因。只不過,人類同樣過著「借物」人生,食用的蔬果米食,不也同樣取自大地?房產花園不也同樣是寄居穹蒼籬下?人類喧嘈,一旦被螞蟻、跳蚤或者老鼠「借用」生活物品,誰不聒噪疾呼?但是人類借用大地的一切,卻因為大地不語,因此就了無虧欠之心(除非大地開始反撲)。了然這個「借物」觀念的雙向思維,電影的觀點就格外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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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角翔雖然心臟不好,等著開刀,但是來到外婆家養病之前,就已經聽過小人族的傳奇,初到花園,就看見了女艾莉緹在花叢裡忙著折枝摘花的行蹤,艾莉緹就算身材嬌小,也懂得偽裝,仍然逃不過翔的法眼,甚至就在午夜時分,撞見了正要借用一張衛生紙的艾莉緹,就在「小眼對大眼」的對眼時分,大小兩個族群的一男一女,似乎油生了來電的震動。

 

比例尺的改變,是借物少女艾莉緹》所有趣味設計的動人前提,不過是一片小香草的葉片,幾朵花蕊,就已經夠讓艾莉緹跋山涉水才能完成生命冒險,米林宏昌確實懂得透過比例尺的變動,讓平凡的家居人生,突然就有了全新視野,所以,地板下的人生,牆角邊的夾縫,都因為小人族的現形,開始撩撥起觀眾的想像力,沙有世界,蟲有世界,地板下的異世界,其實是趴在地上的我們怎麼也看不清楚的世界,唯其如此,人生的「距離」和「重量」頓時都得著了新定義,視覺上有了奇觀,行為上亦有了全新的冒險空間。

 

不過,借物少女艾莉緹》最有趣的觀點卻在於世人如何對待非我族類的異類?ba28.jpg

 

翔的外公早就知道地板下和花園裡有小人族出沒,驚喜大過意外,疼愛勝過好奇,於是親手打造了迷你模型屋,所有的桌椅橱櫃,悉如真實人生,窗簾壁紙,花瓶盆栽,亦都依照人生比例縮小擬真重現,一切只為了歡迎小人族入住。只不過,人丁寥落的艾莉緹一家人,卻敬謝不敏,不但不屑一顧,還列為禁區,嚴禁涉入,大國可以故示寬厚,小國卻不能不以生死存亡的敬畏感,審慎應對著誘惑與陷阱,這也是何以翔動手拆掉了艾莉緹家的舊牆,換上外公妙手打造的夢幻廚房,艾莉緹的爸爸卻毫無舊家換新家的喜悅,只是老巢既然不保,就得快速撤離的焦慮了。ba25.jpg

 

就在翔和艾莉緹似乎正要發展出一段跨界(跨國友情)時,翔家僕人卻另有心思,她也曾聽說小人族的傳奇,卻從未得見,一旦真的讓她發現小人族的下落時,她先是有了「收做標本」的蒐奇行動,一把捉住艾莉緹的母親,就丟進玻璃瓶內,再用保鮮膜套住瓶口,這款「標本」情節是不是也刺激著喜愛製作標本的獵人們深思?光做標本還不夠,僕人還叫來了滅鼠公司人員,想要施打藥物「捕捉」或者「逼出」其他小人族,這種「以人為本」,只顧人身福祉,全無生靈掛念的殺手念頭,不也正是我輩中人經常演出的霸凌昆蟲或鼠輩戲碼嗎?(捏螞蟻、拍蚊子、打蟑螂,捉老鼠……)我們的尋常拍打小動作,卻可能就是他們毀家滅族的生存危機,僕人的嘴臉與行動,其實是借物少女艾莉緹》唯一的危機時刻,卻已夠讓我們省思良久了。

 

人生比例尺的改變,讓我們重新思考空間與距離的關係,翔的跨窗小動作,艾莉緹卻是要辛苦跋涉才能跟隨,但是翔打不開的窗子,卻又得靠艾莉緹的窕窈身段才能突破困局,順利開鎖,人生關係的改變,才是他們得能攜手共度危機的關鍵所在,借物少女艾莉緹》就是透過這麼清楚的刀法,宣示著異類人生和平共處的美麗境界,震撼力卻更勝過《阿凡達》苦口婆心的唯言大義了。ba19.jpg

 

艾莉緹最後與翔的河邊話別,艾莉緹終於攀到了欄杆頭,可以平目直視,可以相互期許與祝福未來人生,體型固然有別,心靈卻相通;彼此固然惺惺相惜,卻也只能誠心祝福,不管是「以大事小」或者「以小事大」,借物少女艾莉緹》創造的人際關係,在在耐人細嚼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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