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愛起程:狗仔的伏筆

世間信徒能夠親近偶像大師,誰不願肝腦塗地,全力以赴?歷史機緣往往就在近距離接觸下,寫下珍貴一頁。

會看電影的人都知道,不是工作人員字幕出現時,電影就結束了,多待一會兒,多看兩分鐘字幕,也許還會有更多意想不到的收獲。

 

以俄國文豪托爾斯泰(Лёв Никола́евич Толсто́й)晚年時光為重點的新片《為愛起程(The Last Station)》就有著動人的結局,大銀幕上一面跑著工作人員的名姓,同時穿插了許多的托爾斯泰生前影片,電影中的托爾斯泰是由克里斯多夫.普拉瑪(Christopher Plummer),再對照片尾附加的真人影片,至少可以確定製作團隊很努力參考了珍貴影像,重現了托爾斯泰的外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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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壓軸影片,不但是珍貴的歷史影像,也同時呼應著電影的劇情設計,托爾斯泰是19101120日因為肺炎病逝於俄國阿斯塔波沃(Astapovo)車站,那個時代,電影技術才萌牙十五年,還沒有轉大人(電影還在默片時期,還是得靠攝影師轉動把手才能進行攝錄工程),但是那個年代(中華民國都還有誕生),卻是一個文字還可以打動人心的年代,托爾斯泰絕對是響叮噹的人物,他家門口因而出現了多隊的照相師與攝影師,就用著他們手上的「先進」器材,守候著大師的一舉一動,拍照攝影,傳播給世人知曉,是的,用現代人的術語來說就是:托爾斯泰家門口有一大隊的狗仔隊。

 

被狗仔釘上,很多人都會捉狂尖叫,海倫.米蘭(Helen Mirren)飾演的托爾斯泰夫人蘇菲亞亦不例外,她的埋怨、咆哮,歷歷在目,但是沒有狗仔的如影隨行,驅之難去,我們又如何在大師仙逝百年後,得見大師的真面目呢?他們閨閣失和的真相,不是也會淹沒在浩瀚的文字海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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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名人的傳記戲劇電影都想靠爆料式的獨特觀點吸聚各界焦點,《阿瑪迪斯》新塑的莫札特如此,《為愛起程》同樣如此,門外守候的狗仔隊只能拍外觀,捕風捉影掰故事,導演Michael Hoffman親手編寫的劇本則是登堂入室,直接揭露了大師的晚年困境:不是家庭失和,他不會在八十二歲高齡倉皇辭家,不告而別;不是老年離家,他不會病倒阿斯塔波沃車站,撒手人寰。Michael Hoffman的劇本扒開了書頁上的塵蟎,讓觀眾清楚看見了大師的晚年人生,他其實也是一個握有更多內幕的高級狗仔隊

 

除了大隊守候的狗仔隊,《為愛起程》還玩了三本筆記本的遊戲,目的同樣是捕捉大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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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愛起程》的故事從托爾斯泰的親信Chertkov(由影星Paul Giamatti飾演),挑中了影星James McAvoy飾演的Valentin做為大師的私人秘書,有機會能接近偶像大師,Valentin自是欣然從命,雀躍萬分,但是Chertkov卻也另外交付了一本日記給他,「你要好好記下他的一言一行,隨時向我報告,特別是蘇菲亞夫人的意見。」Chertkov交付的日記任務,基本上就是情報紀錄,唯有掌握內幕資訊,他才能遙控大師,實踐托爾斯泰教派的偉大信仰。Valentin的秘書工作,此時有點像是情報頭子了,他的日記,是不是也像狗仔報告?

 

但是Valentin進入托爾斯泰家族,很快獲得信任後,蘇菲亞也同樣交付給他一本日記,同樣也要他記下在托家田莊園舍中的一切見聞,差別在於Valentin只要記錄就好,無需向他報告,那是很有信心的託付,有機會親炙大師風采,能記多少,就記多少吧,那些日後都會是珍貴的文學資產。兩本日記,兩種心情,同樣用日記看人品高下,是不是就看出了導演的私心臧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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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為愛起程》中還有第三本日記,那是托爾斯泰的家庭醫生杜桑所寫的,他清楚知道自己能夠近身伺奉大師,掌握了世人豔羨的文學資源,只要托爾斯泰一開口,他就開始筆記,有時是話語,有時是圖案,他的速記本事確實可以留住珍貴史頁,但是從不間歇的紙筆沙沙磨擦聲,卻對當事人形成極大的威脅,亦即只要有這隻筆在身旁,所有的情緒都難逃天地,都成為後人認知的「鐵証」,亦即你是被這隻等同於放大鏡的筆,檢視著所有的生活細節,再也沒有任何私密情緒的空間,一切只因夫婿是大人物,一切只因他們的日常生活已經註定要成為文學史的一頁了。

 

門外有狗仔守候,門內還有多隻筆試圖留住歷史,強大的窺伺壓力,一般的凡夫俗子如何能夠抵擋呢?從這個生活細節來觀察《為愛起程》,或許觀眾就會對蘇菲亞有更多的同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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