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席爾華爾滋:人名論

 

 

創作分寸的拿捏一直考驗著創作者的才情與企圖,講太白,意境全失;太含蓄,觀眾可能看得一頭霧水,不知所云。白或不白,一直困擾著創作者。

 

以色列導演阿利.佛曼(Ari Folman)在創作《與巴席爾跳華爾滋(Waltz with Bashir)》時,刻意避開了巴席爾是誰的問題,直接進入一九八二年,那個政治仇殺和宗教信仰不時火拚的特殊年代。

 

活在當下的人,如果聽到有人刻意介紹「美國總統」歐巴瑪,也許就會口氣不屑地罵聲:「白癡,誰不知道歐巴瑪是美國總統啊!」是啊,大家都知道的人名,還要花篇幅解說,真是浪費資源,這樣的戲劇創作容易給人拖泥帶水的雜沓感。

 

你可以不向世人介紹歐巴瑪是誰,可是你真可以不向世人介紹巴席爾嗎?我不是重美輕黎,而是就客觀事實來論,巴席爾當然不能與歐巴瑪相提並論,第一,黎巴嫩國力不如美國;第二,巴席爾已經做古二十七年了,不像歐巴瑪是權傾一時的當紅炸子雞;第三,歐巴瑪與巴席爾同樣是民選總統,但是巴席爾對政敵毫不手軟,他領導的黎巴嫩長槍黨在歷史仇恨、宗教血仇和政治鬥爭上,毫不手軟,歐巴瑪則是至今還沒有為捍衛美國利益沾上血腥,也沒有像巴席爾那樣死於暗殺報復之中。

 

問題在於《與巴席爾跳華爾滋》的時光追溯之旅就圍繞在巴席爾遇刺的時空座標前後,既是他是龐大的歷史陰影,你能不介紹他嗎?你又得花多長多大的篇幅才得以清楚呈現巴席爾的輪廓與歷史縱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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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利.佛曼的選擇是:電影院不是教室,不必告訴你所有的答案,看完電影,如果你真的對那段中東混亂史,你可以上網google一下,所有的謎團都可以迅速找到答案。既然如此,創作者也就不必太浪費力氣來做歷史背景的長篇大論了。

 

不介紹,並不代表不在乎,而是換一個更客觀的形式來呈現無所不在的政治人物。政客無不相信偶像崇拜,從列寧、希特勒、毛澤東到蔣介石,無不靠著政治圖騰來維繫其政治魔法,巴席爾雖然只是小國領袖,卻也不曾忽略自己的圖騰魅力,即使他遭暗殺,但是大選勝利的史實,卻也讓他的肖像成為烽火連天的貝魯特街頭最「自然」也「嘲諷」街頭景像,是的,他壯志未酬身先死,影響力卻依舊在,殺他的人得意狂歡;擁護他的人卻涕泗縱橫,矢志復仇;負責調停的人,卻得為鄰居的爭議,拋頭顱灑熱血…各方勢力盤根交錯的結果,其實剛好都聚焦在巴席爾的肉身與圖騰上,槍林彈雨中,肩負所有生命重擔的巴席爾卻是冷眼旁觀,聽不見死者的歎息與生者的哀嚎,坐視著紅塵煉獄持續沸揚熬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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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為誰而戰,為何而戰,槍聲容易使人熱血沸騰,也讓人心神錯亂,就當以色列軍人根本看不見敵人在何方,只是機械式地一再叩發扳機,以求自保的盲目行動時,阿利.佛曼就讓巴席爾的街頭看板成為最鮮明的地標,跡近發狂的戰士拿著機槍四方掃射,在槍林彈雨中婆娑起舞的場景,讓《與巴席爾跳華爾滋》的片名有了最清楚明白的影像對位。

 

觀眾清楚巴席爾是禍頭,是導火線,至於他何以肇禍?前因為何?後果為何?電影沒有交代的,你會不會上網google一下呢?你不關心巴席爾是誰,坦白說,電影創作是失敗的,一旦你關心了,電影創作者期待的歷史縱深和政治控訴,就有了聚焦的視野,這才是《與巴席爾跳華爾滋》的創作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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