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旅情絲:性別啟示錄

不同性別的人,看待事情及處理事情的方式就不一樣,文化趣味就隱藏其中。
加拿大導演法朗索.吉哈(Francois Girard)的新作《異旅情絲(Silk)》是一部從性別出發的電影,工作如是,愛情亦如是。


《異旅情絲》的片頭出現「Silk」字眼時,中文翻譯特別加上去「絹戀」這兩個漢字,因為一切從絲絹開始,然而有「絹」就有「眷」,「絹戀」成了「眷戀」,深情就在絹綢之中翻滾。

《異旅情絲》改編自義大利作家Alessandro Baricco的小說,曾經膾炙人口的《海上鋼琴師(La Leggenda del pianista sull’oceano)》同樣出自這位作家的手筆。電影一開場就是Alfred Molina飾演的絲綢商波達比歐闖進鎮長辦公室,宣稱要開辦紡織場,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把一捲絲綢拋向鎮長,對方大怒,責怪他耗費時間力氣在女人的東西上,但是波達比歐卻指著絲絹說:「這是錢,所以是男人的事。」

女人愛穿光滑明豔的絲綢,在絲綢上玩花樣費心思因而成了女人的事;靠著美麗絲綢來賺錢興利,則是男人營生,養家活口的勾當,女人和男人的兩種觀點,簡明扼要地在一開始就界定了電影的雙重敘事觀點。

其實,《異旅情絲》中的絲只是紅塵情愛的媒介,主題是愛情的三種面貌,一種是男人的想像,一種是男人的追求,最後一種則是女人的巧手。

故事的轉折點從歐洲爆發斑點蠶症開始,男主角麥克.彼德(Michael Pitt)飾演的絲綢商人赫維奉派到日本去買健康蠶卵,一開始有點像導演法朗索.吉哈過去所拍的《紅色小提琴》那種天涯飄泊的浪漫情懷,但是到達日本後卻迅速成為異族文化的碰撞,役所廣司飾演的十兵衛原讓他見識到日本人的精明幹練,而新生代女星芦名星(Sei Ashina)飾演的寵妾卻讓他心弦暗動,從驚奇到驚豔,《異旅情絲》巧妙埋下了異文化的神秘種子。

赫維原本有個幸福家庭,綺拉.奈特莉(Keira Knightley)就飾演他的新婚妻子海倫,外貌登對,情濃意密的兩人之間有說不完的山盟海誓,赫維承諾要找個美麗花園讓兩人終老,所以才會願意千里關山遠赴日本購買蠶卵,即使是寂寞的旅人,他的心也惦記著遠方的妻子。

赫維其實不通日文,卻有本事能夠克服語言障礙完成交易,成為日本人的朋友,但是他二次赴日取蠶卵時,卻感受到日本內戰的陰影,十兵衛原一方面引他進入飄雪的福島縣山區去泡湯,觀賞稀有鳥類,另一方面卻也向荷蘭商人採購槍砲軍火,但是這些外在紛擾他都不太在意,一直在他心頭蠢動的只是永遠靜默無語的寵妾倩影,有一回他在木桶泡浴時,意外感受到寵妾的手從他身後觸摸著他,而且悄悄塞了張絲紙給他,不懂日文的赫維懷著忐忑的心回到歐洲,專程去請教從日本遠嫁歐洲的神秘布蘭琪夫人(中谷美紀飾演),才知道字條上面寫的是:「請回來,否則我會死。」那是示好?還是定情?還是求救?

問題是:沒有人知道那雙手是誰的手?赫維沒看見,觀眾也沒看見,一切都來自感受,來自想像,雖是唯心,卻也一廂情願,卻也一往情深。

「盲戀」與「誤讀」的滋味其實正是《異旅情絲》塑造的文化趣味,赫維認定那張字條是寵妾的示愛,也因而接納了寵妾安排的女人,有了「替代」的一夜情,語言不通,文字不明,卻從肢體和眼神的交會之間收集了自以為是的訊息,一股腦地鑽進了自己想望的愛戀境界。

枕邊人海倫清楚感知丈夫的微妙變化,一切點滴在心頭,從丈夫微微透露的蛛絲馬跡、不時晃神的表情與粗暴的床戲中,她察覺愛情有了變化,深愛丈夫的她因而採取了女人的應對之道,同樣透過「盲戀」與「誤讀」的手法,她讓這場暗潮洶湧的三角戀情找到了宣洩的孔道。

追尋或放棄也是《異旅情絲》的副題。電影中的男人多數都是激進的行動派人士,有的一夕之間捲了行囊就拋家棄子,有人則是心念一動就結束了紡織事業;但是女人卻是堅定又持久,恩情不能捨,家園不能離,一陽一陰一動一靜,完全不同調的人生態度建構了《異旅情絲》的雙重論述,最後解開的愛情謎團也才有了首尾呼應的強大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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