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蕾:留白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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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舟搖,私情飄飄,《投名狀》的兒女私情在風雲變色的戰場殺伐中,別具調和韻味。



濃墨滿布,不如一隅留白,氣韻才生。

一味陽剛,不如偶有陰柔,情味才濃。

徐靜蕾在《投名狀》中的角色功能就像調和男兒陽剛的緩衝劑,看似輕描淡寫兩三筆,卻有著引爆矛盾的關鍵能量。

《投名狀》改編自清末四大奇案的《刺馬》傳奇。稗官野史相傳的《刺馬》重點不外乎描寫兩江總督馬新貽奉旨調查湘軍殲滅太平天國後,私藏金銀的懸案卻意外遭刺的故事,張徹導演在1972年所拍的《刺馬》除了強調馬新貽的政治圖謀外,也不忘添加他背負罵名的盗嫂傳奇,,狄龍飾演的馬新貽與結拜兄弟黃縱(陳觀泰飾演)的妻子米蘭(井莉飾演)有染,設計殺害了黃縱,老三張汶祥(姜大衛飾演)查知隱情後,乃手戮大哥替二哥復仇。《投名狀》中雖然淡化了兒女情仇的細節,卻也若隱若現地讓兒女私情成了全片極有韻味的留白節奏。

《投名狀》的故事主線在於志在沙場官封的男兒之爭,兒女私情只是點綴戲份,畢竟拋頭髗灑熱血的沙場爭戰,女人是完全使不上力的,在那個「將軍百戰死,不知何日歸」的無情年代中,女人的工具功能遠大過虛空的愛情夢幻,然而,夾纏在權力功名爭戰中的亂世愛情,即使只是輕淡曲筆,情愛滋生的合理性還是必要的,導演陳可辛的情義交響曲策略,其實相當高明。

這闕情義交響曲,一有義,一有情,一顆心分屬兩個男人,因而有了聚散兩依依的效果。

《投名狀》的唯一女角是徐靜蕾扮演的蓮生,死裡逃生的龐青雲(李連杰飾)在流離失所的難民行列中發現了背道而馳的她,一路尾隨,卻體力不支昏厥,因而有了一碗粥的萍水相逢情。

那是非常前衛的一夜情。彼此不知姓名,不知家世背景,露水姻緣其實有亂世取暖的相互慰藉情。

也因為有了同炕共枕情,才知道蓮生原本是有錢人資做妾的「揚州瘦馬」,卻被青梅竹馬的趙二虎(劉德華飾)硬搶破了局,趙二處窮到去做土匪,朝不保夕,經常音訊全無,她們的感情其實是義多於情,她的幾回出走,無非也是想要改變現狀,卻又驚見世道混亂,再黯然返窰,那是一生已被趙二虎改寫,只能嫁雞隨雞的人生困局。

因此,蓮生與龐青雲的一夜情,其實是她情欲自主的勇敢行動;回頭做趙二虎的女人則是念舊守義的生活依靠。一則是管溫飽的人生情義,一則是砰砰跳的愛情火苗,情義與情欲的交響共鳴,就在三人於窰洞相逢的那一刻開始有了公然擁抱,明白主張以及默默注視,蠢蠢欲動的平行論述。

檯面上的名份,不是真愛;檯面下的真情,不容世俗。《投名狀》的這段三角戀情因而成了陽剛殺伐中餘韻無窮的留白。

陳可辛其實很懂命運才是悲劇人生的最大巨輪,那是人力無法回天的宿命。凱旋慶功夜,徐靜蕾先是躲,卻避不開李連杰的登堂入室;出發遠征前,徐靜蕾先是主動尋覓,最後卻在門前止步的惆悵,對照她才剛穿過貞節牌坊的場景,觀眾不難體會她的猶豫與為難。這也是後來她到前線探夫,卻陰錯陽差地在戰壕中再續孽緣時,先閃躲,再推開,終於只能身影纏疊時,那是古今孽緣註定無解的歎息啊!

真正的尷尬則是攻克南京後的溫飽思欲念的人生場景,從酒館到小舟,過去的湊合機緣變成了刻意私通的巧局,戰前,李連杰允諾日後迎娶,戰後,即使富貴加身,履現諾言反而困難,徐靜蕾時而(與劉德華)閨房小寐袒胸,時而(與李連杰)小舟低眉相會,她的感情矛盾讓觀眾都被迷惑了,就在抽刀斷水水更流的困局中,導演只能安排金城武飾演的姜午陽撞見小舟私會,才有了「亂我兄弟者,必殺之」的簡單結論,原來,亂世中的女人,只是男人隨手就可捻熄的燭火。

不過,權力才是《投名狀》的主要論述,私欲愛情只是莽莽人生中的一闕簡單小曲。驚聞惡耗時,李連杰用雙手遮臉,也遮住全部情緒的處理,其實是全片最難演出的內心戲,明明什麼都沒「看見」,所有的情緒抖動卻能清楚讓大家「明白」,女主角的留白功能,讓男人的爭戰有了更澎湃的動能,徐靜蕾的沈穩演技功不可沒,陳可辛的輕重拿捏也極具巧思和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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