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迷宮》的明星陣容為一時之選,結果卻很蒼白。
大導演加上大明星會不會就一定會拍出一部大片呢?答案是:風險很高,期待越高,失望可能就越高。
大導演史蒂芬.索德柏(Steven Soderbergh)的作品《柏林迷宮(The Good German)》就是一部藝術和商業都失利的作品。
《柏林迷宮》網羅了喬治.克隆尼(George Clooney)和凱特.布蘭琪(Cate Blanchett)兩位大牌,再加上頗有人氣的陶比.麥奎爾(Tobey Maguire),甚至還有重現歐戰諜戰情愛經典電影《北非諜影(Casablanca)》的企圖,確實有吸引人的條件,只可惜交出的卻是一張平庸無趣的 成績單。
《柏林迷宮》的故事設定在1945年的春夏之間,德國已經戰敗,首都柏林已經成為美英法蘇四國勢力入侵瓜分的佔領地,只剩日軍還在遠東戰區頑抗,就在邱吉 爾、史達林和羅斯福會聚於波茨坦共商戰後大計之際,男主角喬治.克隆尼扮演的「新共和」雜誌記者傑克也回到了柏林採訪,美軍派了陶比.麥奎爾飾演的軍士托 利擔任他的接送司機,但是托利卻正和傑克的前女友蓮娜(凱特.布蘭琪)同居,偏偏蓮娜的丈夫艾米爾又是德國飛彈設計師貝特曼的秘書,掌握了不少製作飛彈的 秘辛與內幕,因而成為戰後柏林各方間諜角力及追殺的對象,電影就在一女三男的錯綜複雜關係中展開。
《柏林迷宮》的原始企圖心是要拍一部有歷史、有政治、也有愛情的諜報片,拍了不少賺錢的商業電影後,索德柏堅持要重現1940年代好萊塢戰爭諜報電影的影像風 格,因此悉數用黑白底片拍攝,可是他又無意追隨前輩導演卡洛.李(Carol Reed)在《黑獄亡魂(The Third Man)》中呈現的表現主義式光影風格,劇情中雖然有些像《北非諜影》中那種老情人異地重逢的今昔對比,卻完全沒有了刻骨銘心的愛情,彼此之間的佔有、利 用和犧牲關係,除了「賴活勝過好死」的生存無奈之外,看不到任何人性的高貴與尊嚴,以致於電影雖然有懸疑,卻少了讓人期待的逆轉與快意,更少了讓人紓解寬 心的昇華力量。
亂世中,男男女女沒有尊嚴,只問利害,其實是《柏林迷宮》中最強調的主題。
凱特.布蘭琪在電影中三次持槍,頭一回是從強暴她的俄軍腰袋中拔出配槍,趁他欲仙欲死之際,用槍頂著他的太陽穴就扣了扳機;第二回的拔槍動作並沒有拍出 了,但是透過旁白,觀眾知道了陶比.麥奎爾的死是她開的槍,陶比是她的同居男人,是她的護身符,卻也是剝削她的身體和尊嚴的惡魔,就在被他出賣的前夕,射 殺「愛人」是她的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則;基於同樣的理念,她第三回掏槍出來的動作就是把槍口直對著喬治.克隆尼的小腹,不如此,她無法脫身,不如此,不足以 勾銷愛恨情仇,凱特.布蘭琪的掏槍動作就像是求活命的絕望女人的反射動作,兇狠又果決,沒有任何躊躇猶疑的空間。
凱特.布蘭琪不顧情面的絕望反撲,則是《柏林迷宮》另一個潛伏論述的主題:她是猶太女人。
猶太女人能夠繼續逃過納粹追殺活在柏林,一方面因為她是《朵拉飛彈計畫》的科學家妻子(納粹為了拉攏科學家,於是放她一馬,美蘇雙方密諜四出,殺人不眨眼的關鍵也是爭奪這批懂得飛彈原理的科學家);另一方面則是她出賣了不少猶太同胞。
在良知上,她算是喪盡天良的叛徒;在生理上,為求苟全性命於亂世只能出賣靈肉,有時是換一瓶罐頭,有時則是千元交易,有時則是動粗的強暴…尊嚴與愛情都成 了遙不可及的奢侈品了,看著她的悲情人生,觀眾不是不想同情,而是她視自己都有如行屍走肉了,不求尊嚴,也不圖人性,一切只像是飄蕩在柏林廢墟上的幽靈, 所以即使撞見了舊情人喬治.克隆尼,眼睛也沒有了光彩火焰,即使喬治捨身相救,也沒有任何的感恩救贖,絕望的人生,絕望的人性,就像《柏林迷宮》中黑白底 片反射出的強光,讓人不想、不能,也不忍直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