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傳記電影而言,《居禮夫人:放射永恆(Radioactive)》確實能讓俗人在兩個小時之內就知道這位科學家的傳奇;就電影主題而言,這部電影能你驚覺就算是她發現了放射性元素,卻沒有體察放射線對人體的影響,更忽略了應用在戰爭武器上對人生的重殘傷害。
就電影藝術而言,這部電影成功示範了如何用音樂來點題,但也暴露了在敘事上什麼都想觸碰,因為捨不得剪裁,導致敘事混亂的弊病。 閱讀全文 居禮夫人:放射與音樂
就傳記電影而言,《居禮夫人:放射永恆(Radioactive)》確實能讓俗人在兩個小時之內就知道這位科學家的傳奇;就電影主題而言,這部電影能你驚覺就算是她發現了放射性元素,卻沒有體察放射線對人體的影響,更忽略了應用在戰爭武器上對人生的重殘傷害。
就電影藝術而言,這部電影成功示範了如何用音樂來點題,但也暴露了在敘事上什麼都想觸碰,因為捨不得剪裁,導致敘事混亂的弊病。 閱讀全文 居禮夫人:放射與音樂
戰後,曾經去防空洞嬉戲,很難想見當年躲在防空洞的人們,究竟怎麼熬過那種生死難料的窒息歲月,在那個絕望的年代中,除了唱首小曲,你要如何排遣人生?
時代的記憶,最終都會幻化成小曲,在悠靜的時空中,盪著,漾著……捉準小曲,就捉住了時代的尾韻。丹麥女導演Lone Scherfig的《他們的美好時光(Their Finest)》就用小曲將時代氛圍綴點得恰到好處。
Lone Scherfig曾是《Dogma 95(逗馬九五宣言)》的開路先鋒之一,主張電影創作應該回復1895年電影誕生初期那種最質樸的創作模式,不打光,不配音,忠實反應人生。即使後來大家都妥協了,但是Lone Scherfig在《他們的美好時光》依舊可以聞嗅到「逗馬宣言」的堅持,她一方面邀請了知名作曲家Rachel Portman打造動人樂音,但在小曲的表現上,則堅持凡有歌曲,皆得有所本:意即要有音源,有出處,不要事後添加的人工物料。
《他們的美好時光》故事背景設定在1940年至1941年間德國不時空襲英國的「倫敦大轟炸」歲月,女主角Catrin為了養活自己和畫家男友,參與文宣電影的劇本撰寫,每一回倦極返家,男友家的唱盤就播放著1935年的流行紅歌「Red Sails In The Sunset」這首小曲,銅管小號的前奏,吹出了老式風情,然後歌詞中傳唱的:
Red sails in the sunset 夕陽中的小紅船
Way out on the sea 正揚帆出海
Oh, carry my loved one 請帶著我的愛人
Home safely to me 平安返家
深情款款唱出了亂世兒女只想有個家,有心愛的人相守共老的那份「小確幸」心思,畢竟「倫敦大轟炸」時期,多少人的美夢剎那就碎滅了。
悲劇都怪希特勒,於是Catrin全力創作激勵民心士氣的劇本,就在電影殺青的那個晚上,劇組人員齊聚一堂,用半清唱的方式唱出了19世紀的蘇格蘭民謠「Will You Go, Lassie, Go」,
And the trees are sweetly blooming 綠蔭密密
And the wild mountain thyme 滿山遍野都是石南花
Grows around the blooming heather周遭還有好多百里香,
Will ye go lassie, go? 親愛的,你可願與我同行?
答案當然是「就讓我們一起前行吧」,
戰爭時期,沒有人能過好日子,清唱小曲,既可言志,又可抒情,日子越艱困,小曲傳唱的人生風景,還真的就是另類的「美好時光」了。
小曲輕輕,我心悠悠!
戰爭電影首重排場,但是睜眼看清楚,這場千軍萬馬的戲是怎麼拍出來的呢?
如果你的血液裡面沒有瘋狂基因,千萬別去做電影,丹麥女導演Lone Scherfig執導的《他們的美好時光(Their Finest)》就是一部向瘋子致敬,向電影人致敬的精彩作品。
電影的時空設定在1940年的英國倫敦。已經襲捲歐洲的希特勒,三不五時就會派出飛機空襲「頑抗」的英國,到處是斷垣殘壁,朝不保夕的憂惶傷感橫亙心中,看電影成為英國人吸收新知,排遣苦悶的主要消遣。因為,就在那個物質缺乏的年代中,拍攝「健康寫實」的勵志電影,成為英國的重要國策,只要民心土氣不渙散,大勢猶有可為(這種情意結,看過《英烈千秋》、《八百壯士》和《梅花》的台灣影迷相信都有會心一笑)。
戰爭時期的電影究竟長成什麼模樣?Lone Scherfig提供三個有趣的論述觀點:
第一,為政策服務。不論是文宣廣告,新聞影片或劇情片,不管是正面散播訊息,或者在枝微細節中滲透摻雜一些正面能量,「洗腦兼強心」,善莫大焉。Gemma Arterton飾演的女編劇Catrin就是擅長拿捏分寸的高手,用庶民語言,透過家常話的形式,不露痕跡委委道來,所有政府期待民眾能起共鳴的訊息都能穿耳入心。即使長官拚命要加入不會演戲的英軍楷模,編導也能「因材施教」:強其所強,避其所弱,這些隨機應變的彈性因應,舉手投足談笑間,一切處理得行雲流水,毋寧是活生生的一堂製片課了。
第二,截長補短,去蕪存精。Catrin奉派去採訪曾經開船協助廿多萬英軍完成鄧寇克大撤退的雙胞胎姐妹,當面詳談,才知媒體報導有誤,她們確實有心,只是船開到一半,引擎就故障了,是的,根本就是心有餘,力不足。Catrin需要寫劇本養家,不能讓新片流產,於是天馬行空羅列動人要素,掰出英雌冒險故事,接下來先定頭尾,再捉綱目,完成了起承轉合的骨架,再在每個關鍵轉折處,安排進「煽情」要素,坦白說,這更是一堂實用至極的編劇課了。
第三,窮則變,變則通。老牌影星Bill Nighy在電影中就是飾演一位昔日紅星,戰時演出機會大減,只見他成天抱怨伙食不佳,挑剔劇本不通,唯獨Catrin了解「死要面子」的老人心情,順毛摸了兩回,刁民不再刁,反而成為演技指導,還能情有所終,這麼「光明」的戰亂人生,根本就是「健康寫實」的終極範本了。
不過,這種窮變哲學用在那場海灘撤退戲中最是經典,戰爭時期好男都去前線作戰了,誰來支援拍戲?沒人怎麼拍戰爭片?電影的解決方案是在一塊玻璃板上畫滿各式船艦,演員則在板前演戲,這種唬人的透視法,恰好可以創造一種遠方有人有船的錯覺假象。電影就是最高明的騙術,這種驚鴻一瞥的騙術大全,還真是讓人動容。
Catrin在拍戲期間歷經情變與情傷,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電影大賣,滿座觀眾看得熱血沸騰,水涕泗縱橫,沒人知道她就是電影最大功臣,爭著與她分享觀影心得。是的,眾人共賞,悲喜同嘗,就是電影的最大魅力所在。《他們的美好時光》其實就是電影人寫給影癡的情書。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一旦遇上了挑剔成性,又自認不會犯錯的機器人,你是不是就該死了呢?
江山代有英雄出,各領風騷廿年,1979年開展的《異形(Alien)》王朝,確實讓雪歌妮·薇佛(Sigourney Weaver)得能一路演到1997年的《異形:浴火重生(Alien: Resurrection)》,從異形世仇演到異形之母,寫就天馬行空的無盡想像。
等到雷普利都已老了,《異形》王朝的英雌就交棒給英雄,Michael Fassbender飾演的生化人/人形機器人,不管叫做David或Walter都好,有他才有戲,有他才有靈魂,也是《異形》王朝還能讓人看得津津有味的魅力所在。
Ridley Scott執導的《異形:聖約(Alien: Covenant)》基本上是一本工具書,試圖要來解答前朝和前集《普羅米修斯(Prometheus)》未能清楚交代的異形王國秘密,解謎人就在David身上。
David是機器人,也有人工智慧,甚至約略懂得人心,有愛憎之情,他對「父親/造物主」Peter Weyland(由Guy Pearce飾演)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造就了我,你會死,我卻是不杇的。」死,或者不死,這個大哉問,不只困擾著哈姆雷特,也讓David邏輯打結,他的性格(如果有)其實可以歸類為「無友不如己者」的挑剔,要他伺候那些笨蛋人類,看著他們一再重演悲劇,他怎能不哀怨?枯守漫漫長夜,卻無知音相伴,再目送故舊凋零,除非他真的無感又無情兼無知,否則在在都是折磨。
不管亞當與夏娃是否受到誘惑才背叛造物者,背叛,其實是人類天性,或者說劣根性吧,數位時代的病毒,或多或少亦是另一種型態的背叛。David不願再受俗人羈糜的個性,對照他的挑剔個性與後來的抉擇,他的第一個質問,就已直指他的個性罩門了。
Walter則是好幾代之後的進化版機器人,前幾代的毛病都做了修正,少了點侵略性,多了點服從性,他被修正的部份其實都註記著David一旦失控,就可能帶來的危機。人類無法預見David的未來,只能寄望功能更強的Walter來制約David。這種機械邏輯,豈不更讓人心驚?
電影中的David很愛誦念一首詩「Ozymandias」,相信那是他征服了「工程師」的巨石王國之後,百感交集後的心情(原作為十四行詩體,有4433的音韻,我試著用四字並列的方式來譯它):
I met a traveler from an antique land 古老之國,有客遠來
Who said: Two vast and trunkless legs of stone 歎曰:一雙石足 肢幹已無
Stand in the desert. Near them, on the sand, 矗立沙中 半沉半顯
Half sunk, a shattered visage lies, who frown,
And wrinkled lip, and sneer of cold command, 唇皺眉鎖 反骨猶在
Tell that its sculptor well those passions read 工匠豪情 依稀可見
Which yet survive, stamped on these lifeless things, 巧手雕之 慧心之
The hand that mocked them and the heart that fed; 雖無聲氣 依舊有靈
And on the pedestal these words appear: 石像基座 有文銘刻
“My name is Ozymandias, king of kings: 吾乃奧曼 萬王之王
Look on my works, ye Mighty, and despair!” 昔我功績 雄偉蓋世
Nothing beside remains. Round the decay 巨石已傾 盡成虛廢
Of that colossal wreck, boundless and bare 如今安在 無影無蹤
The lone and level sands stretch far away. 獨對荒漠 黃沙無垠
問題在於David搞錯了作者,「Ozymandias」的作者不是拜倫,而是雪萊(Percy Bysshe Shelley)。David亦非聖賢,David亦會犯錯,這個錯是他的原罪,亦是悲劇的源起。
拜倫(1788-1824)與雪萊(1792-1822)同屬浪漫詩人,兩人都曾參考了希臘羅馬神話,以從天庭盗火的普羅米修斯為題寫作,拜倫在1816年寫就了長詩「Prometheus 」,雪萊則在1818年寫出了詩劇「Prometheus Unbound」,雪萊全家都有文學風采,妻子瑪莉雪萊也曾有「Modern Prometheus 」的小說(即是後來大家熟悉的Frankenstein,科學怪人),三位文壇菁英就在1816年那個鬧鬼的夏天,在日內瓦相聚同樂,三人也都先後糾纏在Prometheus的神話迷思中,有詩有文有劇,三人三種面向,還真有如從三稜鏡來看Prometheus。2012年,Ridley Scott執導的電影既然名為《普羅米修斯》,不在這裡做文章,豈非可惜?
David迷戀,也相信拜倫的關鍵在於拜倫同情不朽的普羅米修斯,對他為俗人所承擔的身心折磨,非常不值:
Titan! to whose immortal eyes 不杇的巨人啊,眼看著
The sufferings of mortality, 那些俗人
Seen in their sad reality, 既蠢又悲在受苦
Were not as things that gods despise; 那不正是眾神所輕蔑的
What was thy pity’s recompense? 你又能得到什麼補償呢?
眼高於頂的David,從初生之時即已不屑「父親」的脆弱與必杇,早早就要與他的「天父」畫清界線,儘管父親曾經開示他,一台鋼琴彈奏出來的「萊茵黃金」單薄了些,少了管弦共鳴的氣勢,但是他最終憑一己之力,就能降下滿天黑雨,毀滅一個世界,一個文明。
只可惜,他亦非聖賢,他的錯,就待《普羅米修斯》的第三部曲來終結了。
有的電影,只想娛樂眾生,有的電影則是要讓人看見,一直存在卻沒有人重視的世界。Ken Loach的《我是布萊克》明顯屬於後者,2016年的坎城影展把金棕櫚獎頒給他,坦白說,實至名歸。
畫龍要點睛,龍才會飛,英國導演Ken Loach執導的《我是布萊克(I, Daniel Blake)》用了一只書架,說出了隆隆情思。
Dave Johns飾演的男主角布萊克是個木匠,擅長木工製品,遇上養育兩個小孩的單親媽媽Katie(Hayley Squires飾演),看著她每天四處找工作,就怕餓著了小孩。但她還有上進心,日後想要讀大學,後悔少年莽撞,只顧談戀愛,沒有知識,就沒有力量,只能貧賤度日。布萊克看到一顆上進的心,但是自己都已失業多日,非得典當家具來變現了,他能怎麼幫Katie?
家徒四壁的布萊克勉力做好了一個書架:這是我最會做的木工,把我的好手藝,換成一顆心,獻給素昧平生,卻有患難情的Katie,空盪盪的書架裡頭,藏有千言萬語,誰不動容?
不過,光是這樣還是不夠的,Ken Loach的犀利就在於書架完成時,他意外發現Katie找上賣身賺錢的岐路,氣到乾脆扮恩客闖進Katie閨房。他不是要做金錢交易,他只是想踢爆真相,要Katie踩煞車。然而,書架是遙遠的天邊彩虹,窮到有飯不敢吃,全給小孩吃的Katie,自己只能去偷,她能不顧肚皮,不要現金嗎?精神與物質的戰爭,精神有勝算嗎?
失落的書架,不也失落了夢想與祈願了嗎?
Ken Loach的筆法就是先抹上一筆看似不經意的隨筆,隔一陣子再補上厚厚一筆,兩條平行線之間就有了共振,就能擺盪出強大能量,書架戲如此,食物銀行的那場戲亦然。
Katie育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來自兩個男人,最後卻全靠她獨力扶持(輕描淡寫一句話,就讓人看到變色的青春,褪色的愛情)。布萊克幫她修家俱,接水電,土法製暖爐,還有塑膠顆料的隔寒窗,Katie唯一能回報他的就是請他吃頓飯吧,那天,Katie只喝水,沒吃飯,一副自己不餓的樣子,只有貼心的女兒,適時補了一句:「她這兩天都不吃。」不是Katie不想吃,而是存糧不多,她不能讓孩子餓著了。
後來,他們獲准進入食物銀行接受救濟,看到滿架子的食物,志工既溫柔又大方地把一個個的罐頭放進Katie的袋子裡,Katie先是問有沒有衛生棉,後來趁著志工轉身,立刻就打開罐頭,急著把豆子塞進嘴裡。其實,她只要開口,志工也會把罐頭拿給她,不需偷吃,然而若非她實在餓壞了,也不會急於一時,此時我們看見Katie就這樣崩潰痛哭起來了。
她究竟餓了幾天?她的失控,道盡多少無奈與辛酸?
不過,光是這樣還是不夠的,Ken Loach繼續讓Katie去偷衛生棉,食物銀行沒供應的婦女物品,她只能想辦法去偷,當然就得付出更大的恥辱與挫敗。
《我是布萊克》的核心論述在於窮和官僚。
Katie遇見布萊克,就在於官僚不近人情,逼人跳牆,Katie遇到的是妳遲到,就代表妳不重視自己權益,下禮拜再來的酷吏;布萊克遇到的則是沒有同理心的官僚,福利救助名目繁多,一般老百姓誰明白?公務員明明是公僕,卻定出了多如牛毛的規矩,其實這是專為公務員而設,不是真心要來服務些需要幫助的人。倘若聽不懂,就是你倒楣,不是繼續等候,就是一切重來。
更慘的是?都E化世代了,怎麼還會有人不會上網?不會用滑鼠?不會打字寫履歷?不會上網就是你欠教育,就應乖乖去上課,跟上時代節奏,倘若有公務員看不過去,指點一二,就會被長官釘上,罵你違反了紀律,此例不可開,一旦別人都要比照辦理,公僕怎麼忙得過來?體制是要助人?還是間接殺人?體制磨光了百姓的尊嚴,沒有前科的布萊克除了噴漆塗鴉,還有啥洩憤的選項呢?
情真,就是真正的好戲,不需要借助形式美學來唬人(電影中唯一的音樂就是布萊克的前妻使用的卡帶,可以讓不識卡帶的小朋友體會他那位難纏的亡妻,生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Ken Loach的《我是布萊克》採取了平鋪直敘的手法,貧苦人生本身就有說不完的悲慘故事,信手拈來皆文章,《我是布萊克》用最直接簡明的刀法來刻畫塗炭生靈,每筆炭畫,都素描了失去尊嚴的低賤人生,既黑又重,讓人心頭沉甸,再難釋懷。
真心相待,真情流露,會有福報,《我就要你好好的》的「笑中有淚」設計,確實用心,卻不盡真實。一切有如夢中囈語,那是美麗小鴨的夢。
Emilia Clarke的眉毛一直困擾著我。喜悅時,它會不規則揚飛;悲傷時,它亦有不凡的抖動方式,讓你很難專心,很難接收它要傳遞的心聲訊息。
《我就要你好好的(Me before you)》的情境設計一如她的眉毛,一種屬於「happy sad」的獨特設計,悲喜交加,因為所有Emilia Clarke飾演的Lou致力打造的美好,改變不了男主角Will(由Sam Claflin飾演)尋死的決志,終究是一種「陪君百日,終須一別」的跌歎!
根據Jojo Moyes原著小說改編的《我就要你好好的》(Jojo Moyes同樣也是電影編劇),近似法國電影《逆轉人生(Intouchable)》的骨架,有錢的男人下半身癱瘓了,需要有貼心的人照顧,然後相互影響改變,差別在於癱者有人想死,有人想活,階級的文化與習性落差,讓癱者與看護擦撞出的火花,格外有趣。然而,兩片都有個不可或缺的主題:癱者有錢,神話才能實踐。
《我就要你好好的》最真實的描寫就是「失業」的壓力,就算Lou是那麼細心體貼,讓客人賓至如歸的服務生,但是老闆經營不下去了,她只能回家吃自己。她的父母親同樣面臨失業壓力,未婚生子的姐姐又想回學校去唸書,全家的生活重擔全指望她,所以她得勤跑就業介紹所,還得忍氣吞聲,伺候人很帥,還有古堡家業,卻因為全身癱瘓而變得陰陽怪氣的Will。一開始,Lou的陽光始終穿透不了Will,一時氣極敗壞,也會脫口而出,坦承說如果不是我需要錢,我才不要來照顧你!
真性情,是Lou的最大魅力,真性情同樣顯現在Lou的穿著上,是的,她的衣著從配件到用色都有「百搭」趣味,卻是看在習慣上流社會衣著模式的Will眼裡,卻是怎麼也「不搭」的俗氣品味,但是她穿得自在,理直氣壯又活力旺盛,卻也讓Will見識到他完全陌生的俗氣人生。
Will與Lou的相互影響起因為Lou得悉Will一心想死,半年後就要接受尊嚴安樂死(那是他答應父母親的思考期),所以Lou參考「生前遺願」的典故,希望安排Will重溫美麗人生,重溫紅塵美好,讓他終能改變心意,於是她陪著他去看「有英文字幕」的外國片,參加莫札特作品的室內樂演出,還有聽信謠言就下注的賽馬會,以及出席前女友的婚禮,來一場輪椅上的華爾滋……。
首先,「生前遺願」的壯舉全靠砸錢才能完成,名義上,那是Lou的精心安排,要來重燃Will的生存意志,但是每一回的出遊,你卻都看見了Lou的成長與進化,是的,那就是從《窈窕淑女(My Fair Lady)》和《麻雀變鳳凰(Pretty Woman)》以來最能譁眾取寵的公式:金錢與富貴就能改變一位弱女子。
因為Will深知自己毫無痊癒機會,縱有萬貫家財,他亦無能回春,但是他卻看見了Lou的改變,她願意去碰觸阿莫多瓦的外語片(男友還是堅持看英語片),明明不懂古典音樂奧妙,睏得要死,卻也不會不懂裝懂;也敢於穿起大紅禮物,抬頭挺胸地出入上流社會……
金錢買不到我的幸福,卻可以買到妳的幸福,這反而成為全身癱瘓的Will還「有用」的地方了,是的,就在昔日女友都已棄他而去時,他至少還遇到一位陽光女孩盡心陪伴,於是Lou的父親得以進入古堡工作,於是Lou得到了那雙黃蜂般的黃黑花紋襪子,甚至還能得一筆錢好好去追逐自己的夢想……從小說到電影,全不諱言這則愛情神話全仰仗男方的經濟優勢,差別在於給錢的人給得心甘情願,晚霞才因此燦爛豔麗;拿錢的人亦要別無所圖,才會像夕陽那般,美得讓人歎息。
《我就要你好好的》的致命傷在於既然Will既然在生命的最後彎轉處遇見了Lou,何以還是不改其志?他改變了Lou的人生視野,Lou雖然送足了暖流與愛吻,卻依舊絲毫動搖不了Will,這豈不是一場失衡的愛情遊戲?
電影的偏頗一如Will的脾氣,電影對Will的痛與折磨,只流於表相的敘述,觀眾看不見諸如《逆轉人生》與《我的左腳(My Left Foot)》的身障折磨,也少了《生命中的美好缺憾(The Fault in Our Stars)》那種「無計留春住,亦要留春住」的「生之欲」,只聽見Will感歎說他希望能以原本的模樣重遊巴黎,到新橋旁的咖啡座再喝一杯咖啡……神話可以任性,來到紅塵時,那款任性就讓覺得那一點都不真實,只是小說中的愛情囈語了。
世間有悲劇英雄,也有喜劇英雄,有的英雄流血,有的英雄流汗,能讓觀眾流淚的,才是真英雄。
參加奧運競賽,很血汗、很累,很貴,但也很榮耀!畢竟,在這個追求更快、更高、更遠,要把體能飆到極致,要透過技術和毅力再創巔峰的運動賽會上,實力應是主旋律,運氣和機會,都只是命運變奏曲。
但是每項賽事經過一番拚比後,有牌有名的往往只有三人,連奪金的都不一定會被人記住,更別說那些「志在參加,不在奪牌;重點在過程,不在結果」的閒人。
正因為如此,《飛躍奇蹟(Eddie the Eagle)》確實提供了另類思考:奧運精神究竟是什麼?許不許可另類書寫?
《飛躍奇蹟》的男主角Eddie Edwards(由飾演)確有其人,貌不驚人,甚至還有點拙,體能和技術更不驚人,但他真的參加了1988年的加拿大Calgary冬奧跳台滑雪項,而且最後還獲得加拿大奧會主席公開讚揚,說他像老鷹一般飛翔。上千參賽選手,沒人比他更「風光」。確實,他鑽了冷門與巧門,才爭取到一張參賽證,就算只是吊車尾搭上了末班車,但是專家訂出的門檻,拙笨如他都拚到了,那就不只是善於創造及把握機會的好運,更是意志的勝利了。
「醜小鴨變天鵝」的比方並不適用Eddie,「傻人有傻福」或許更接近一下。他不是黑天鵝,更不是白天鵝,他永遠都只是醜小鴨,就算只能邯戰學步,就算成績差金牌還一大截,更還要忍受隊友的排擠與設局,但若不是他夠傻,不會從小不自量力拚奧運,更不會在拿到門票後就只已足願,只想「到此一遊」,他拚盡全力的傻勁,以及「best of me」的態度,替自己創造了「高度」與「知名度」,其實都是天公疼憨人的Bonus了,這也說明了何以一部節奏如此輕快的「喜劇」電影,卻能夠「勵志」到讓人飆淚了。
Dexter Fletcher執導的《飛躍奇蹟》並沒有刻意標新立異,甚至採取了非常保守老舊的概念在塗描每個人物:Eddie的粗框眼鏡經常滑落鼻樑,粗手笨腳,望之不似好手;Hugh Jackman飾演的落魄教練,不也一路叨著菸?Eddie的爸爸一路唱衰,母親一路放水,最後再來個毛衣上的大字「我是Eddie的爸/媽」來個大圓滿和解,不也都是俗到不行的刻板印像嗎?至於奧會主席的勢利與虛偽,當然就不再話下了。
是的,Eddie的英雄路與他人不同,越俗,就越卑微,就讓他的夢想變得更遙遠,也更巨大,《飛躍奇蹟》示範的是如何用一個最俗的文體來歌詠一個不屈不撓的靈魂。俗,更接近他的平凡;俗,亦才更能彰顯他奮鬥的不凡。
作曲家Matthew Margeson採用了類似電子合成器的鍵盤樂聲來呼應《火戰車(Chariots of Fire)》的奧運音符,再輔以飛揚的現代樂音,創造了有點像又不太像,有點黏又不太黏的音樂連結,更有趣的是,《火戰車》的選手以宗教戒律優先,不急著出賽,一旦出賽就要榮耀主,《飛躍奇蹟》的Eddie則是打死不退,把握百年一遇的契機寫下個人榮光。境界或許不同,卻各有魅力。
恕我眼拙,飾演的Eddie的竟然是《金牌特務(Kingsman: The Secret Service)》的小帥哥Taron Egerton,是的,從頭到尾,我都沒認出他來。角色成功了,就是演員的桂冠,Taron Egerton的憨拙詮釋,值得一推。
殺人如遊戲,生命就沒了重量與尊嚴,戰場上的軍士們決定開火前,想的是人命?還是使命呢?這個命題的拔河,建構了《天眼行動》的戲劇軸線。
時機難得,稍縱即逝,誰捨得放手呢?
一方面是使命必達的軍人,急著執行任務;另一方面是不願濫傷無辜的軍人,遲疑著不肯扣下扳機。Gavin Hood執導的《天眼行動(Eye in the Sky )》極其機巧地設定了劇情主軸:用一條人命質疑正義與道德,用一條人命考驗人性。下決定的人,反應的就是你這個人的人格特質。
Helen Mirren飾演的Powell上校,一心一意要擒拿叛國賊,透過室內那面貼滿照片和地圖的牆壁,你看見了她的堅決;再透過高科技的衛星監視,你看見了她如何在千里之外鎖定叛國賊行蹤,原本只是活擒,如今發現她正要穿上炸彈背心做自殺客,任務就要改成擊殺了。
殺不殺?對上校而言一點都不困難,解決心腹大患,功在家國,敵我意識鮮明的她只負責下決定,難的是授權的人,以及執行的人。
《天眼行動》先炫耀的是科技的驚歎號!戰情室的指揮官們,看著螢幕做判斷,有如看電視新聞做決策,科技為狙殺服務,想來豈心不驚!
不過,《天眼行動》的核心魅力在於問號。天上,有比鷹眼更銳利的天眼,地上,還有小如蚊蠅的窺伺針孔,科技建構出的天羅地網,讓敵手無所逃於天地間,然而一旦科技便給,就怕草率濫權,於是另外有個決策小組,不論法律、外交和人權,都要面面俱到後才授權狙殺。於是,文人的猶豫,對照軍人的果決,就起了矛盾。
然而,《天眼行動》的問號不只是文人專利,其他的軍人亦有,關鍵在於擊殺叛國賊,會不會傷及無辜?尤其可能傷及一位清純無邪的八歲小女生時,殺的血性,不殺的理性,就反覆在每個小小的戰情空間中激盪著。
首先,未審就殺,合法嗎?顧及人權嗎?
其次,傷及無辜,誰來承擔法律、道義和良心責任?
第三,一條人命比上八十條人命,誰的生命砝碼比較重?誤傷一個無辜生命,卻能拯救八十條人命,誰的價值砝碼比較重?
不是人命有價,《天眼行動》不會在幾間密室內反覆折騰,需要請示請示再請示;不是人命無價,《天眼行動》無需在軍法和人道之間,猶豫猶豫再猶豫。折騰,成就了這齣戲的節奏,折騰,也成就了理性與感性的論辯。
想辦法搶救無辜女孩,是《天眼行動》在軍令之外的感性溫度,失敗或成功,都有好戲,也都牽繫觀眾的心?縱放或誤殺的壓力,同樣是要每個參與者共同承擔的,正因為艱難,所有的折騰,其實都在問觀眾:換做是你,是殺或不殺?
究竟人命有價?抑或人命無價,看完《天眼行動》,你會反思,咀嚼與回味,電影訴求的議題就此完成。眾家演員演出的矛盾拔河戲,看著Helen Mirren的使命必達,Aaron Paul的好生之仁,Alan Rickman的協調折衝,還有Barkhad Abdi的前線冒險,《天眼行動》夠讓那些習慣操控電玩按鈕,草率解決生命的玩家們停下手指的。
一大一小,一母一子,《不存在的房間》兩位演員的飆戲與默契,形塑了電影表演的高標。
愛爾蘭導演Lenny Abrahamson執導的《不存在的房間(Room)》,是全靠演員撐場面的作品,女星Brie Larson與童星的對手飆戲,創造了動人親情,也讓人看到了受虐的身心症候群。
電影的前半段,所有的戲都在一間斗室裡,觀眾看到的是受困的母親如何教導孩子在夢幻與現實中變得堅強,後半段則是受創的母子如何適應外面的世界,逐步療癒。前半段的母子深情都在眼神和童聲童語中流動,後半段的母子深情則在孩子的摸索和堅定目光中找到救贖力量。
但是,Jacob Tremblay的眼神才是全片最動人的深情雕刻,他的八個眼神,說明著他的身心進化歷程,更讓你看見了一個演員的精彩演出,儘管他只是童星。
飾Jacob Tremblay演的小男生Jack在五歲生日之前,都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頭,他認識的世界只有天窗外的藍天或白雲,以及電視機傳來的一些二度空間畫面,母親教會他做生日蛋糕時,他喜不自勝,可是缺了蠟燭的生日蛋糕,怎麼還會是生日蛋糕?
那一天,老鼠也聞香而來,我們再度看見jack的眼神又亮了,那是他遇到的第一位立體「生物」,人生不再平板,所以才要餵食,才要結為好友。母親趕走了老鼠,他會尖叫,他會抗議,一切就和那個沒有蠟燭的生日蛋糕一樣,都是人生不滿足的意識啟蒙。
其次,衣櫥夾縫後的眼神,是好奇,亦是恐懼。
所有的規矩都是Old Nick定下的,入夜之後Jack只能先睡衣櫥,Old Nick不想見到他,媽媽亦不准Old Nick碰到他,聽話,一切平安,不聽話,Old Nick就會捉狂。電影中就安排了Jack走出了一次衣櫥,隨之而來的狂風暴雨,讓他只能一直摸著媽媽脖子上的瘀青,承諾著:「下次,我不敢了。」
第三,就是Jack捲進地毯中的窺探眼神,那是忐忑,亦是無知。
因為他真的並不清楚,一旦被Old Nick發覺真相,那張地毯真的就是的墓衣了。裝死和真死,只有一線之隔。
第四,當他第一次看見雲在飛,風吹吹,樹葉在飄,還有車的滾動他的眼神是呆滯、錯愕、還有無法形容的震驚。
因為那是他的紅塵初體驗,觸目所見都是新奇,亦是驚奇,強大的資訊排山倒海迎而襲來,他還要挑戰大惡人Old Nick,還要奔跑,還要求救,他以前哪裡見過柏油地、綠草地,甚至除了Old Nick之外的路人甲乙兩丁,還有那隻狗,小小Jack剎那之間要如何適應?又如何承受?
癱瘓和疲軟是他的肉身反應,驚嚇,則是他的眼神唯一能說的話了。
第五個眼神則是觀察,而且來自外公與外婆。
外婆對他說的第一句是:「謝謝你救了我們的女兒。」外公則是從來沒有好好看他一眼。前者,有點見外,後者則是徹底排斥,把Jack當成孽種。
還好,外婆用耐心與守候,換來了Jack終於說了一句:「我愛妳。」外公的眼神則是讓Brie Larson直接翻臉走人以示抗議。Jack的冷眼觀察是他逐漸適應的身心調節器。
第六個眼神是選擇不看。
先是自殺獲救的母親從醫院打電話回來,他生氣地講完他要講的話,就摔開了話筒,跑走了,隱藏的眼神,有一種被拋棄的憤怒;後來,低頭玩著樂高,聽著母親對他說抱歉,Jack先是低眉,隨即說了句:「下次別這樣了。」沒有了怨,也沒有了恨,同樣是低眉,說出了多少相依為命的緊緊依靠?
第七個眼神來自落髮的堅定。
五歲的Jack說過參孫的神話故事,那不是隨便說的台詞,他留長髮,有不得已的苦衷,不願落髮,是不想喪失他的勇氣與神力(剃髮參孫的下場,Jack比誰都清楚),唯其如此,他要把長髮前送母親的眼神,夠催淚了。
最精彩的眼神,則是Jack囁嚅地問著媽媽:「我們可以回到那個房間去嗎?」那不是鄉愁,而是強壯到足以面對往事了。
聽見Jack逐一向椅子、馬桶和洗臉槽告別的清脆童音,你就會想起當我們第一天陪著他起床,逐一一向這些傢俱說早安的往事,能夠坦然,就再無掛念,他的告別,就是不再相見了。
我逐一細述這八個眼神,只想說Brie Larson確實演得不錯,但是一個巴掌拍不響,不是Jacob Tremblay這麼會用眼神演戲,《不存在的房間》的能量不會這麼強。Jacob Tremblay才是《不存在的房間》的真正主角。
人與畫家的對話,往往透過畫作導電,畫家電影無可避免要提供說畫與解畫的能量,要說多少,才清楚?才不膩?在在考驗著導演。
科技影響人生,眾所週知,科技影響繪畫,則是《畫世紀─透納先生(Turner)》導演Mike Leigh匠心獨具的名畫解讀策略了。
Turner享年七十六歲(1775至1851年),跨越十八世紀到十九世紀,剛好遇見了蒸汽機(1769年)和照相機(1839年)的兩個重要科技文明,《畫世紀》也至少安排了至少各兩場戲,讓大家看見了科技對Turner畫風的影響。
先談照相機。
替達官貴人或紳士淑女畫肖像是古代畫家的重要謀生財路,透過肖像畫留傳自身影像,也記憶著當代文明的流行符號(從衣著到穿戴),更成為家族香火與文化傳承的重要佐證。相機的發明與攝影沖洗技術的精進和方便,直接就衝擊與威脅著畫家的生計。
但照相技術對Turner的影響,或許是讓他更堅絕地從寫真進化到了寫意。
頭一回,他呆呆地面對著那台機器,挺直背脊,半天不能動,才能顯像在底片上。坐在那兒發呆的他,豈不像極了畫家的模待兒?顯現在照片上的「肖像」或許盡是他不適應新科技的矬樣,他越是驚慌失措,卻也更凸顯了人物重現的真實程度。所有的矬笨顯影,都讓Turner直擊了機器文明的巧度與力度,刺激,也鞭策著他要突破傳統肖象畫的寫真格局。
一次不夠,Mike Leigh第二次則是讓Timothy Spall飾演的Turner帶著愛人Booth再去合影一回。結果其實是相近的,照相一如鏡子,能夠如此真實又犀利地捕到你的神采時,任何一位畫家都會去思考再花那麼大的氣力去創作肖像畫的意義了?機器文明都已步步進逼時,創作者誰不想突圍?《畫世紀》中的科技對話,在在反應著縈繞在Turner心頭的創作心緒。
其次則是火車。
速度、力度與承載運送能量正是火車啟動工業革命的關鍵能力。時下的高鐵競逐高速,透過時間與空間的對話,書寫文明的進程,但是十八世紀的火車還算是原初型的火車,滾滾生煙的蒸氣車頭,以及嗚嗚的汽笛聲,在視覺與聽覺上都締創了生猛有力的工業文明情貌。
Turner畫不出聲音,但是白煙嬝嬝的蒸氣卻構成了極有力的視覺啟示錄。這一回,Mike Leigh用了最淺白的對位法,先讓大家看見了「still walking」的Turner走過林間山邊時,不時就看見冒著白煙的蒸氣車頭緩緩駛來,是的,有蒸氣擾動,影像不再清晰,若隱若現,從焦距到光度都起了變化,這些撞入眼簾的真實場景,當然也餵養著Turner的創作靈光。
因此,接下來,導演就直接跳到Turner完成他那幅「Rain, Steam and Speed – The Great Western Railway」的火車油彩畫了,他不用工筆畫出車廂實景,而是在氤氳的水汽與光影中,見證到Turner已然告別「形似」的工匠境界,直接躍進了「神在」或「神似」的意境。
《畫世紀》的重建工程,其實有些刻意要讓觀眾看見,但是Mike Leigh最高明的拿捏在於看見就好,不用旁白註解,不用戲劇提示,從看見到想見,那就夠讓豁然開悟的觀眾雀躍莫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