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蹟的女兒:昨日夢遠

戲劇故事的第一場戲,震懾不住或吸引不了觀眾,後續就後吃力了。

鄭文堂導演新作《奇蹟的女兒》的第一場戲就是加工出口區的眾頭攢動場景,舊式單車和公車交錯進出,綠皮膠皮椅背上的女工們隨身都帶有一個硬殼皮箱,舊日風景就躍然銀幕,接下來,女主角連俞涵正用公共電話打長途電話回家,投幣聲、讀秒聲,那些已然消失的昨日聲音再次醒轉了過來,至於她頭上的工作頭巾,上下鋪的女工宿舍……同樣在呼喚著台灣的昨日記憶。

《奇蹟的女兒》取材自楊青矗的「工廠女兒圈」,楊青矗是台灣在戒嚴時期,最早挑戰工農兵文學禁忌,書寫一九六0年代台灣基層工人困苦心聲的作家,也因為他的文字,台灣從農業社會邁進工業時代的轉變,才留下了鮮活的歷史紀錄。

俗話說「工字不出頭」,意指做工的人,一輩子出不了頭。因為,出了

頭,只不過一個土字,向下延展,就成了干字,都是勞碌命,但是台灣經濟的起飛,卻和這一群要上白天班,也會輪到夜班,領著低薪卻不怕苦的女工息息相關。鄭文堂在片中透過陳芬蘭的「孤女的願望」歌聲,點出「自細漢就來離開,父母的身邊…阮想欲來去都市,做著女工渡日子,也通來安慰自己,心內的稀微」或者「假使少錢也著忍耐,三冬五冬,為將來為著幸福,甘願受苦來活動,有一日總會得到,心情的輕鬆」的女工情懷,你就赫然發覺台語流行歌是這麼卑微地承載著書寫著昨日風景。

女工如此重要,相關影像故事卻極少,一九七九年秦祥林與陳秋霞的《一個女工的故事》屬於健康寫實風潮下,包著糖衣的浪漫故事,四十年之後的《奇蹟的女兒》同樣訴諸青春偶像的魅力(溫貞菱、連俞涵、林哲熹),卻更想挖出工廠幹部利用權勢剝削、戲弄女工的職場生態(不管是以升遷交換肉體,或者抽機車鑰匙出遊的肉體呼喚),那種寫實力度更接近二00九年紀錄片《她們的故事》挖掘出來的女工船難事,你赫然發覺楊青矗四十年前描述的工廠實況,如今依舊在不同職場重演著。影音創作很難改變時代風潮,透過回顧與重建,就是最溫柔的提醒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