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醫生:廣播的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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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具可以變主角,只有大師導演有此能耐!

大導演的眼睛和心靈運算方式就是和凡夫俗子不同,總是會在最不起眼的生命角落中找到新奇的切入角度,開啟觀眾視野,留給觀眾無限思索。

2007年初過世的大導演勞勃.阿特曼(Robert Altman)在1970年就以談笑用兵的方式,在《外科醫生(M*A*S*H)》中展現調侃人生的精湛功力,他的魔法只是一具麥克風而已。

《外科醫生》的拍攝時間是在越戰末期,但是故事背景卻設定在韓戰期間,「指桑罵槐」的意味深濃,所以阿特曼不特別標明時空座標,反正,不管韓戰或越戰,都是美軍和黃種人在亞洲前線火拚,戰爭的荒謬,人性的扭曲,在鴨綠江或湄公河上,並沒有任何的不一樣,他不需要講任何一句反戰的口號,透過外科軍醫在前線醫護站所發生的荒誕情事,就已經夠讓反戰民眾出一口鳥氣,而讓主戰官員生一肚子悶氣了。

在前線的野戰醫院軍營中,營區遼闊,醫護工作沒天沒夜在執行中,軍令透過廣播系統的麥克風傳達是最便捷的方式,但是軍令一旦轉化成為生活環境中的背景聲音,聽而不聞,或者不當回事,反映的不只是軍紀渙散的現象(但是野戰醫院的首要工作不就是順利搶救受傷軍人嗎?),同時也間接暴露了軍令與實際人生嚴重失調的情境。

當然,這座軍中廣播系統的功能很多,長官派令要透過廣播布達,長官找人也可以透過廣擴呼叫,不時還會宣布今天的文康活動會放映什麼作品,甚至還會連結上日本的廣播節目,播放一些時代流行歌曲…一切就像法國電影大師布烈松所說的:「一般而言,眼睛膚淺,耳朵深奧而有創意。火車頭的汽笛聲使我們得到整個車站的印像……耳朵較傾向內在,眼睛較傾向外在。」阿特曼直接用了這種軍中廣播的聲音環境,就創造出大家都彷彿就身處前線野戰醫院的「內在感受」。

除了環境功能,阿特曼還另外賦予軍中廣播兩種功能:「揭發」和「告別」。

《外科醫生》的真正創意在透過唐納.蘇德蘭(Donald Sutherland)和艾略特.古德(Elliott Gould)兩位不受禮法拘束,勇於挑戰權威和人性的外科醫生角色,揭露「軍營(或威權體制)」長官的道貌岸然面具。例如篤信宗教,不時就要禱告,要求傳令兵勤讀聖經的勞勃.杜瓦(Robert Duvall)就是典型的滿嘴仁義道德偽君子,很快就和要求軍令秩序的「熱唇」護士長Sally Kellerman 搭上了線。

阿特曼不是謹守道德理念的創作者,他也無意批判前線醫護人員在高度工作壓力下偶而出現的情欲走私,他接受人性的欲望流動,但是前線阿兵哥卻對長官私下偷情的行為做出了把麥克風塞進床下,做「實況轉播」的調侃遊戲,情欲高漲,正在欲仙欲死的長官聽到自己的春情吶喊隔空傳送時,自是狼狽萬分,只能抱頭鼠竄;至於平常沒把廣播當回事的兵士們,則是目瞪口呆之餘,也笑彎了腰,這種娛樂高招,正是《外科醫生》中信手拈來,隨處可見的率性文章。

但是,最讓我印像深刻的卻是電影落幕前,廣播再度響起,今「今晚放映的電影是《外科醫生》…由影星唐納.蘇德蘭和艾略特.古德主演…描寫一群狂熱的外科醫生在前線切除縫補的手術…」說著說著,彷彿剛才大家看到的電影也即將在軍營裡映演的,而且此時畫面上也陸續出現了被廣播點名的藝人名字和劇中造型,還有一些經典畫面的再度回味。這款處理方式,其實也是後來類似成龍電影的「NG」再現篇的始祖,但是多了後設趣味,而且也成就了一回令人耳目一新的電影落幕「告別」方式。

招式動作不大,卻有讓人再三回味的力道,阿特曼輕輕比畫兩下,就讓我看得不禁拍手叫好。大師出手,就是不凡,就是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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