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父親,才有兒子,在父親的陰影下,兒子如何做自己?如何扮演另一個父親角色?
勞勃.狄尼洛(Robert De Niro)執導的《特務風雲:中情局誕生秘辛(The Good Shepherd)》描繪了四種父子關係。
通常,生理血緣的父子關係是自然發生,無從選擇的,一旦可以選擇,就反映出父親或兒子的價值判斷。父子關係的互動形式,建構了這部電影的多重觀點。
麥特.戴蒙(Matt Damon)飾演的愛德華(Edward Wilson),是一位沈默至極,卻矢志效忠美國的情報員,電影中最精彩的對話是他和喬.帕西(Joe Pesci)所飾演的古巴政治難民的對話,喬.帕西嘲諷他說:「義大利人有家庭和美食,愛爾蘭人有祖國,即使黑人都有音樂,你呢?你們美國人有什麼?」愛德華的回答是:「我們有美國,一個大家都愛來拜訪的國家。」
美國,對很多人而言或許是一個空洞的集合名詞,但是對情報員而言卻是一個值得認同與效忠的目標,就像愛德華在新婚派對上接獲派令,要前往歐洲出任務了,新婚妻子安潔莉娜.裘莉就調侃他說:「你要去做什麼?去拯救世界嗎?」他不以為意,他理直氣壯地回答:「我會盡我一己之力。」他是信以為真的,他是願意為自己的國家獻身的,那就是電影中無可名狀的第一層父子關係。
第二層父子關係則是充滿挫敗的血緣關係,愛德華有一位差點可以當上海軍部長的父親(由Tim Hutton飾演),他亦以父親為榮,甚至會偷偷潛入父親的更衣間,偷戴上父親的海軍軍帽,但是父親在人格遭質疑後,開槍自殺,留下一封懺悔信,對自己的懦弱和無能頗多譴責,但是這封信只有愛德華知道,他要在多年後,解決掉兒子的洩密叛國問題後,才願意拿出來讀,分享父親臨死前的悔恨。
無形的父親─「國家」,逼得他的血緣父親自殺,兩個父親的矛盾改變了他的性格與人生,他不在當場展讀父親的遺書,其實因為自己對父親的死因是隱約知情的,一方面他要迴避,一方面他要超越,一旦有機會能對這位無形的父親效忠時,他選擇了全部的奉獻與犧牲,他變成了全世界最沈默的人,因為他一身都是秘密;他變成了最無情的人,因為他得拚盡全力捍衛「父親」的利益。
血緣父親不能選擇,「義父」卻是可以的,愛德華在耶魯大學求學時,深獲Michael Gambon飾演的教授青睞,與他分享他的最新詩作,還力邀他參加德國文化社團。然而,教授有同志傾向,覬覦他的青春肉體,同時也想策動他成為納粹同志,接納這位兼具「師」、「父」角色的前輩,他的求學生涯肯定一帆風順的,但是他在圖書館中查到了教授的詩作其實是剽竊別人的作品,加上聯邦調查局官員又要他臥底學生調查思想右傾的教授,強烈的家國父權夢想,讓他自然背叛了這位對他疼愛有加的「師父」。
可以選擇的父子關係,意味著人生的價值判斷和生命選擇。
一旦有機會,他是會努力做好自己的父親角色。所以,明明只是一時衝動和裘莉有了一夜情,一旦裘莉懷了孕,大舅子通報喜訊時發覺他正和另一位女郎幽會,便直接問了他說:「相信你會負責吧?」愛德華也許不會像台灣軍人那樣信守「主義、領袖、國家、責任和榮譽」五大信念的前兩信念,但是「國家、責任和榮譽」卻是他願意卻信守的,他不會是不負責任的父親,所以他割捨自己的真愛,奉子成婚。
然而,常年派駐歐洲,使得他們的父子關係非常遙遠和陌生,調回美國後,又經常有客人上門談私密事情,兒子會被斥趕,即使半夜怕鬼,也因為情報電話響了,父親就得棄他而去接電話,即使在兒子的音樂會上,抽空參加的父親還是在座位上與間諜交頭接耳談任務。那位「無形」的家國父親身影壓得他自己的父親角色也為之扭曲變形了。
兒子的怯懦、猜忌與不滿,最後激發出他要追隨父親的腳步去參加「骷髏會」和「中央情報局」的決定,這樣的心情就和愛德華小時候好像穿戴起父親的海軍軍帽一樣,天下的孩子是那麼希望「以父之名」和「以父親的形象」確立自己的身份與地位。
可是,「嘴上無毛」的兒子是識世不深,辦事不牢的,很快就陷入蘇聯情報員編織的美人計陷阱中。他要告訴兒子真相,卻被兒子譏為一生都是謊言,為了自己,也為了兒子,他只好去殺害自己的媳婦。麥特.戴蒙的一生都在取悅他的無形「父親」,不惜為了父親而去殺人,卻挫敗了自己想要扮演的父親角色,甚至為了做好兒子的父親,他又殺了兒子的愛人,這時候,勞勃.狄尼洛才讓他展讀父親的遺書,唸出一位失敗父親的最後心聲,家國父權的陰影籠罩著這位情報頭子的一生,也替《特務風雲:中情局誕生秘辛》的電影主題寫下了最明確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