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利.史考特(Ridley Scott)執導的《美好的一年(A Good Year)》是一部行銷電影。
就傳統行銷學的概念來看《美好的一年》,你可以一眼就認出製片人一定和車商談妥了價格不菲的置入行銷條件,將德國朋馳汽車和瑞士SWATCH手錶公司合作 製造的的雙人座小車smart捧成了趣味配角,看著身材高大的男主角羅素.克洛(Russell Crowe),硬擠進了那輛迷你的蘋果綠小smart車,穿梭在普羅旺斯田園,有時捉狂似地奔來跑去,有時卻是繞圈三匝的抽格剪輯,人與車的矛盾與趣味, 達到了博君一粲的效果。
當然,你也會注意到羅素克洛的藍芽耳機,以及三G手機,製片人結合了時髦的電信產品,來襯顯羅素.克洛飾演的倫敦商場殺手史基納的性格與身份。
但是,《美好的一年》真正在促銷的卻是一種古老的氛圍。
電影的藍本來自「山居歲月(A Year in Provence)」暢銷作家彼得.梅爾(Peter Mayle)的小說「戀戀酒鄉(A Good Year)」,標榜的是「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地方能像法國普羅旺斯,人們可以不須忙碌,儘情地享受生活」之類的現代桃花源。
「擾嚷文明」與「美好時光」的對比,其實就是彼得.梅爾的寫作手法之一,便利的電子文明讓市場交易充滿了瞬間起伏的變化,善用三C器材的史基納就是一位從 來不要休假,擔心一休假職位就會被取代,損失慘重的忙碌現代人。繼承了叔叔的酒莊之後,他原本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變賣財產,再回到倫敦戰場去殺伐,但是一住 進普羅旺斯,他聽的是黑膠唱片,不是MP3;塵封的打字機重新擺上桌面,要書寫文字,他必需執起墨水筆,沾著墨水尋找及模彷叔叔的筆跡去寫信;他換下筆挺 的西裝,改穿老式的寬鬆便服;對了,還有一輛引擎聲低沈古老,造型卻典雅威風的哈雷機車…
已經退出流行生產線的老玩意,老東西,只要懂得重新拿出來用,樸拙之間,另有雅趣,關鍵就在於你懂不懂得用,懂,就趣味橫生,懂,就連那每天清晨都會出來擾人的蠍子,都比蟑螂來得古典而有神。
我不知道法國普羅旺斯山區的通訊設備是不是那麼詳備,三G手機可以隨時隨地都接得通,我只去過坎城,知道那兒的通訊設備及速度落後台灣至少十年,人們去到 普羅旺斯,不是都要追求恬淡閒適的生活原味嗎?誰還想手機四處響個不停,繼續和世界的每個角落通訊不斷?然而,若是通訊四處有死角,羅素.克洛大概是片刻 也待不住的,就算那是劇情的一個小盲點,反正就是要讓不小心墜入游泳池,趕不上飛機,必需重新回到童年難忘的田園時光,才有機會讓往事重新在心頭舒活了起 來。
然而,這些古老的生活方式,經過包裝,成為一種美好的過去,成為一種只要你願意就可以重新接續的生活方式,速度也許慢很多,質感卻依然醇厚,所以反而有了一種古拙的趣味,這正是鄉居歲月最甜美的後現代包裝。
不過,行銷得最成功的旅遊場景,對我而言,卻是《美好的一年》中的那個露天花園餐廳。
賓客在水池四周用餐,中間是一個大銀幕,放著老電影,現場有樂團演奏,花前月下,人與酒同歡並醉,美好時光重現眼前,我不知道那部老電影是集錦,還是某部經典,認識也好,不認識也好,一種悠閒自在的生活品味,其實就是那麼自在地從銀幕四散開來。
看過露天電影的人都知道,電影的魅力有五成,但是人們的社交互動卻也另有五成,人影互動,聲聲交錯,每個環節都是美麗,嘴吧吃著美食,喝著美酒,聊著賞心樂事,眼睛可以盯著伴侶,也可以斜瞄著老電影,人間悠悠,山河自在,無非就是這樣的情境了。
然後,落雨了,然後,撐傘了,欲望不會被雨水澆熄,反而會因為衣服的黏搭而有了肉身交纏的念頭,後續的章節都是這麼不經意地順著期待走了下去。
流行,需要速度來幫襯,古典,拋棄了速度,卻能夠靠醇度和密度來創造一種超現實的期待,《美好的一年》的行銷術,讓緩慢和古典有了新鮮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