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達文西密碼》後,你想不想多讀一點歷史?多翻兩頁聖經?甚至跑一趟羅浮宫?
【達文西密碼】的作者丹.布朗有點像金庸。
我指的不是長相,而是手法。
不是因為成吉思汗,不是因為蒙古軍久攻襄陽不下,【射鵰英雄傳】和【神鵰俠侶】裡的郭靖,不會這麼真實有力;不是因為夾了個朱元璋和常遇春在裡面,不是因為把明教和明朝並列一塊,【倚天屠龍記】裡的張無忌不會有那麼清楚的時代印痕和穿鑿附會的野史趣味。
虛構的人物踩在歷史真實的邊緣,意圖就在混淆真實與虛構,創造了曖昧空間,豐潤了虛擬世界的骨肉,就有了如假包換的雄辯論述。
丹.布朗在【達文西密碼】中採用的手法其實和金庸並無二致。
【達文西密碼】中的「錫安會」確實存在,「主業會」也是真的,「錫安會」中號稱有過的成員,不論是牛頓、波提且利、雨果、或者達文西,都是歷史上的真實人物,甚至諸如「聖殿武士團」、「兄弟共濟會」都是可以在宗教或文化史上查考得到的真實名字。很多時候,名字只是符號,人們一聽到名字,就像看到符號,直接就採信符號背後的意義內涵,共構出丹.布朗對人間信仰的批判與質疑。
丹.布朗究竟是「錫安會」或「主業會」的成員呢?看完電影,你或許會浮現這樣一個問題。
從邏輯上來看,丹.布朗打造的「主業會」成員,是一心要摧毀不利天主教信念的所有証物的死忠信徒,毀棄所有污蔑耶穌神性的証物,丹.布朗理應不是主業會信徒。
從精神上來看,「錫安會」並不畏懼耶穌的「人性」,反而積極要捍衛抹大拉曾替耶穌生子的人本精神,宗教家從肉身悟道,誰曰不宜,一定要尊之為「神子」就能更添神性嗎?尊重耶穌是凡人,卻能更堅定信仰其信念,不就是更堅貞的信仰嗎?從這一點來看丹.布朗顯然很有「錫安會」捍衛人生真實的精神。他寫的書,不就是弘揚即使耶穌只是人子,我依然信奉的信仰理念嗎?
學者認為人生的信仰大概有三個層次:首先是對人生現象有獨特的認識;進而透過這個認識產生信念,願意把全部的人生做全盤託付;接下來則會因為全心全意的託付,所以會積極而熱情地傳揚其信念。「錫安會」和「主業會」的差異,根據小說和電影的描寫,無非只是人神之別,有人會因神是人,就不信神了嗎?有人會因神是人,而更崇信其所標舉之信念嗎?不是神,如何能有天國?能有最後的審判?觸摸不到神,卻更信神,是愚?還是更符合信仰的定義呢?
《達文西密碼》中面對世人這種二千年來找不到共識,也找不到真相的宗教辯論,選擇了一種假寓象徵的手法來解釋:編導特意強化了蘭登教授的空間幽閉症,一再敘說他幼年時墜入深井的往事,目的則在突顯他困在深井中,一再祈禱,高念耶穌的名字……信仰助他度過了童年的劫難,信仰助他在追尋人生真相的過程中,依舊不曾或忘自己曾經有過的宗教信靠。
這種真相和信仰並存的態度,與許多科學家一輩子皓首窮經,最終還是信仰真神的人生轉折其實是相當接近的,沒有人可以証實,達文西、牛頓和雨果是不是真的就是「錫安會」成員,但是儘管達文西的一生面對著信仰與科學的衝突;儘管牛頓是科學定律的發現者;儘管雨果的文學創作中強烈批判著教會的腐敗……然而他們卻都是信仰忠貞的基督徒,宗教可以為世俗操控,追求信望愛的信仰卻是非常個人,非常唯心的,而且願意獻身的。
我對宗教研究不多,也無意在這裡大發宗教議論,然而「達文西密碼」的小說和電影中洋溢著那麼濃烈的宗教元素,幾乎使得你無從迴避宗教議題,然而,追根究柢,小說和電影其實都在鼓吹一種人間宗教的理念:發現真理,追求真實,完全不會改變你的信仰,凡人對宗教的信仰,就是體察到自身的渺小而油生的一種全然託付。
電影和小說一樣,只是一種創作,都只是一種信念的傳揚,不代表真理,卻是一種思辨的過程,你可以解釋成那是魔鬼的試煉,也可以解釋是天啟的福音,純就一位電影愛好者而言,我只想說,羅浮宮提供場地拍攝《達文西密碼》確實是很高明的決策,看過電影,你想不想走到羅浮宮的金字塔前,看看是不是在金字塔底層的再底層,真的有一位仰望星空的抹大拉?
真的?還是假的?答案肯定不重要的,羅浮宮肯定會因《達文西密碼》而更添觀光人潮;抹大拉是不是真的孕育了耶穌後人的爭議,也肯定不會抹滅世人的信仰,小說建構的「錫安會」與「主業會」之爭,不也達到了新世紀又一波的宗教討論風潮嗎?丹.布朗究竟是「錫安會」或「主業會」的成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