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導演對於自己生下來的兒子長成什麼樣子,大概都能做出非常準確的描述,《頭文字D》劉偉強接受香港電影雙周刊訪問時,簡單歸納出他拍攝《頭文字D》的三個考量:一,故事元素簡單,二、他喜歡飆車(「鍊車」);三是很「乾淨」。事實上,這部《頭文字D》就是建構在這三根支柱上的成功作品。
就表現日本車神傳奇的電影而言,《頭文字D》的成功關鍵在於拍出了飆車的速度感,以及青少年專致於賽車技藝的志氣。
拿武俠電影的結構來解讀《頭文字D》或許可以更清楚看得出劉偉強的創作視野及企圖。劉偉強曾經形容周杰倫飾演的拓海就像是「射鵰英雄傳」裡的郭靖,拓海傻傻地只顧開車送豆腐,卻能默默練就了縱橫秋明山的一身好本領,這種傻小子誤打誤撞,就成為頂尖高手的傳奇,適用於郭靖,同樣也適用於張無忌。更重要的是黃秋生飾演的秋明山車神藤原文太簡直就是集洪七公加周伯通之大成,明明一身好本事,卻大隱隱於市,平常是醉鄉路穩亦頻到,卻也會側著頭歪著脖子,老沒正經地欣賞兒子女友的誘人胴體。
至於在五個連續的髮夾彎上甩尾或飄移的競技,更是直比華山論劍,不管業餘車手或職業車手,唯一的目的就是比快,這麼簡單的心理結構和劇情期待,其實正符合劉偉強標榜的故事元素簡單的訴求。
更重要的是,因為目標單純,手段也就乾淨俐落,《頭文字D》用了最光明也最直接的架構來打造一個很純淨的理想競技場。以前諸如《終極殺陣》的飆車電影,雖然主要強調極速和FASHION,但是有的強調車毀人傷的終極宿命,有的強調隱藏其中的詭計和陰謀,欠缺競技場上公平競賽的豪情壯志,只有一味求勝的邪惡與齷齪,這種黑白二分法的老套結構,讓人有賽車電影飆不出新格局的感歎。
《頭文字D》卻回到最單純的英雄相惜的場景,勝之要武,不耍手段,輸了當然懊惱,當然不甘,但是不挾怨報復,不賭氣夾纏,這樣的英雄志氣在當今社會幾乎是鳳毛鱗角的絕種動物了,然而《頭文字D》拍出這樣的青春,這樣的浪漫,甚至連拓海最後發現夏樹的不倫之戀真相時,還能夠主動打電話給立花樹道歉的舉動,在在都讓人很難想像這是同樣出自一位曾經在《古惑仔》系列、《風雲雄霸天下》及《中華英雄》等電影中,渲染冤冤相報,有仇必報的血氣殺伐的導演之手。
從這樣的觀點來檢視《頭文字D》的人物塑造,就更顯得清楚明白了,拓海從來無意爭雄,也不誇稱自己會開車,堅毅木訥的角色交給單眼皮耍酷,又經常面無表情的周杰倫來詮釋,形態與精神其實都很貼切,問題就在於他永遠是一號表情在開車,送貨如此,賽車如此,甚至最後從雙打升格到三打,一定要拚個你輸我贏的時候,他的內心起伏還是有如他的固定表情那樣的一張白紙,讓人莫測高深;可是他並不是麻木不仁,感情不外顯的角色,相對於他也許不會主動吻心愛的夏樹,回到加油站上,卻如癡如醉地沈浸愛河表情,至少還能讓人感受到他的心弦激動,甚至於最後淒然飆流的那點眼尾淚痕,都是強有力的感性表演,為何需要熱情與專注力的飆車時刻,就少了那個必要的情緒轉折,面對著一個毫無感性能力的賽車手,看不出他的意志與狠勁,就少了讓人認同的快感,也少了點人性的共鳴,這個盲點或許是忠於原著的處理,但在基本戲劇效應上,就顯得薄弱而且光采不足了。
劉偉強、麥兆輝合導的《頭文字D》,玩了很多同格畫面硬行拆剪或是對比畫面的特效處理,讓電影能接近原著的漫畫特色,花俏有餘,精彩不足,卻是適合青春電影氣息的噱頭手法,至於左右飄移及撞車的電腦特效,基本上已經超越了實物模型的生硬與電腦運算的雕琢,整體表現是不露痕跡的穩健與成熟表現了。
陳光榮的電影配樂,不論是在飛速飆車的節奏或兒女情長的浪漫,時而陽剛,時而陰柔,編曲格局及器樂配制,都比《無間道》時期更加繁複而多變,堪稱是恰如其份的配樂表現。周杰倫創作的主題曲「飄移」旋律及吟唱方式都非常貼切賽車主題,魅力十足。
然而國語配音版本的效果卻是讓人極度失望的浮誇與貧血,完全喪失了角色的生命力,讓杜玟澤和阿B的表現都只像是呱噪的啦啦隊,少了原發的生命力,再搭配炒做得幾乎要失控的父子嘔吐橋段,險些就淪落到港產胡鬧電影的瞎起鬨層級了。
至於陳冠希、余文樂、陳小春和劉 (田)井宏等人,戲雖不多,卻各自有型,表現恰如其份,完成綠葉相襯的功能,而且讓人只嫌戲太少了,恨不得能有更多的空間能讓他們發揮,這種意猶未盡的心理餘韻,其實正為《頭文字D》的續集蓄積了無數的期待能量了。
《頭文字D》是年輕指數的測量器,看完《頭文字 D》若能油生踩足油門想飆車的衝勁,就意謂著你的心境就還算年輕。青春的志氣和衝勁,在飛車傳奇的包裝下,完成了一部既明亮又生機勃發的商業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