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最神奇的所在,就是看似不起眼的小玩意,最後卻起了大效應,更讓觀眾明白,一切的鋪排都有章法,電影魔法就是這樣精心打造完成的。
《KANO》中的那台收音機就是小兵立大功的關鍵道具。
收音機的首度亮相是男主角吳明捷(曹祐寧飾演)到舅舅開設的山陽堂書店探視店員阿靜(葉星辰飾演),剛好舅舅進口了當時最流行的科技產品─收音機,轉開開關,立刻傳出了「Toselli Seranda/托賽利小夜曲」,樂音浮動間,吳明捷騎單車載著阿靜穿過嘉義鄉野,那是青春正好的美麗時光。
「托賽利小夜曲」的歌詞其實曾譯成中文:「快樂幻影,像金色的夢,常佔我的心,難忘往日繾綣深情……」聞曲想詞搭配那個青春畫面,確實充滿幸福滋味,不過,那並不是《KANO》的重點,樂音也很快就淡出了。
《KANO》收音機的功能其實是要和曾經在1969年的八月天,熬夜聽中廣廣播,得知金龍少棒隊以五比0擊敗美西隊,奪得威廉波特少棒賽冠軍的記憶相連接。
《KANO》的編劇團隊做過歷史考據,這台收音機出現的時間不論是1930或1931都剛巧呼應著台灣廣播史的第一頁:1930年先成立了廣播電臺。1931年更組成臺灣放送協會,並陸續成立臺灣電臺、板橋台、台南台、臺中台、嘉義台和花蓮臺六家電臺,製作及播送節目,收音機走入民間也就合情入理。但我並不確知以那時的科技能力,在大阪舉行的賽事電波,能否越過海洋,直達台灣?是透過短波?還是以長途電話方式輾轉傳送?
日片《幸福的三丁目》曾經描寫1950年代日本電視走進家庭,左鄰右舍齊聚圍觀的盛況,《KANO》更往前推早二十年,讓廣播成為最即時傳播資訊的媒介,嘉農棒球隊能夠代表台灣出征甲子園,當然是地方大事,擁有收音機的山陽堂書店自然就成為「中繼站」,加上又有球員親戚這一層血緣關係,誰不想聞「聲」而至?於是就有了「聽」轉播,如「見」現場的參與感。
最妙的是,教練妻女安排坐到了第一排,算是「近距離」的貴賓席,臨盆的阿靜更是邊聽轉播邊生產(別忘了,他們曾在「托賽利小夜曲」中有過那麼純情的愛戀),連球員愛慕的女學生也跳下座車,要和鄉里民眾一起「瘋」廣播…這股狂騷熱勁,走過1970年代的台灣人都能明白,當年誰不曾熬夜守候看三級棒球的電視和廣播轉播?「壞壞壞連三壞」的主播口語誰不是琅琅上口?這股激情,不就是最深濃的台灣記憶?
當然,《KANO》的復古工程還包括了球賽播音員的「聲優」功力,活靈活現地夾議夾敘,連嘉農棒球隊的大捷或苦戰的激情指數,都在聲音演技下得到更多加持;當然,書店前民眾的失控激情「亂」象,又是那麼典型的「台客」趣味,《KANO》就是懂得經營這些「細節」,讓Yesterday once more,才讓電影變得如此鮮活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