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好萊塢電影都在找尋新方向,Marc Forster執導的《末日之戰(World War Z)》成功替已經浮爛老套的殭屍電影找到與災難電影合流的可能。
往年的殭屍電影都是小城鎮小人口的噬咬成災,《末日之戰》讓殭屍變成病毒傳染,快速且兇猛,剛巧結合了21世紀以來,從SARS到H7N9,各種前所未聞的新疾病陸續肆虐人間,一旦爆發就讓人措手不及,聞之色變卻又逃逸無門的現象。這些情節設計了反應原著小說家Max Brooks的聰明與機巧,讓只在口耳傳說中流竄的疾病,透過流行病的致病體系,得著了似有可能,亦言之成理的全球危機效應。娛樂電影套用了真實生活的案例,讓假設議題似能成真,虛實真假的界線更難切割分別,這就是好萊塢的進化功力。
當年,SARS在台北爆開時,政府曾經採取封閉社區和醫院的緊急措施,就已經鬧到人心惶惶,《末日之戰》卻根本不容你有時間封城,前頭才在塞車,疫情就已如潮水般急擁而至,來不及思考,只能逃命,《末日之戰》這段開場戲,清楚交代了兩個訊息:疫情兇悍,匹夫難擋;Brad Pitt飾演的聯合國專家Gerry,即使忙著掩護家人逃命,仍在第一現場觀察到兩個訊息:第一,發病時間不到十秒;第二,殭屍會轉彎。何以如此,他不明白,但是聰明的觀眾知道,後來的發展一定和他還能冷眼旁觀的這兩個事實有關連,電影猜謎遊戲的默契此時即已建立完成。
疫情一旦擴散,凡人即無所逃於天地間,是《末日之戰》最簡單的論述,城市已毀,海上航空母艦成為最後堡壘,似亦合理,比較慘的是Gerry如果不接受委派,找出殭屍病毒的可能來源,他和家人就得被送回災區(防疫似同作戰,無法照顧無用的閒人,這是生存競爭下最殘酷的現實),電影在這之前都是讓人神經緊繃的災難電影格局(從飛車逃命,打劫超市,到夜宿大樓),尤其是Gerry直奔高樓邊緣默數十秒,要讓理智戰勝病毒的生死抉擇,最是動人。
然而,就在Gerry護送著病毒學家展開韓國之旅時,電影卻在荒謬的劇情轉彎下有了讓人發噱的設計:人類救星才到第一站第一關就掛了,等於太陽還沒走到東方就被擊沈了,世界不就萬古如長夜了嗎?明明是死局,觀眾卻能發笑,一方面當然是因為劇情轉折太快,太荒唐也太讓人措手不及了,另一方面則是既然專家不可信靠,這位掛心家人,為了家人不惜血肉抗殭屍,曾經在第一線與敵交戰的Gerry,就順理成章成了最後救世主(這是本片很重要的情節鋪排,他不是學院書生,他是戰場存活的戰士,有實戰佐證,他才符合適者生存的鐵律)。
當然,導演也很懂得開Gerry主角玩笑,他心繫家人,所以留下專用手機,那是報平安的工具,卻在最危險,也需要安靜的時候,因為愛,因為懸念,手機就響了,Gerry能罵嗎?不知情的愛人,誰又忍心苛責?《末日之戰》把這種黑色幽默玩到如此徹底極致,也是功力了。
《末日之戰》雖然很會掰故事,但是還有些細節不盡合情理,例如以色列既然是預先築牆的最後淨土,何以不隔離得更徹底?既容許外機進入?又容許民眾移居?而且牆外都已有大敵環伺,何以沒有全程監視守候?電影一方面讚賞以色列的「第十人」預警制度,另一方面卻大開方便之門,縱容病毒決堤,似乎又太粗心大意了。雖然有人批評《末日之戰》因為預算多,動畫就做得多,殭屍像螞蟻一般直攻城牆而上的畫面,就是不停地複製再複製,但是能有如此畫面構圖,就已夠讓人驚心而了,唯一真該扼腕的是這個經典畫面早就在預告片中反覆播出太多次了,本片沒有更驚人的特效場景,讓抱著期待之心的觀眾難免有些小小失落了。
而且,既然舉世都已淪陷,紅塵已無淨土,以色列起飛的班機又能飛往何方?機場的攔機出亡,也只是為了Gerry的下一個目的地做串連(雖然像極了越南淪共或《亞果出任務》的伊朗逃亡氣氛),禁不起太多現實情境的檢驗。
《末日之戰》給予布萊德.彼特最大的能量,讓他符合了好萊塢英雄的所有特質:既有愛心(別忘了他高舉標語的那一幕),又有智慧(別忘了他懂得回眸凝視),既果決(別忘了他的一刀斬臂),又有膽識(別忘了他如何以身誘敵),只可惜他從實驗室
《末日之戰》最明白的論述就是雖不知疫病從何而來,但是世紀病毒就回歸病毒原理來收場,病毒學家雖然百無一用,但是至少在生前告訴Gerry:「大自然就像是一位連續殺人狂,它想要被人逮住,她會留下碎屑和線索,她也知道如何虛張聲勢,以強飾弱。」命題已定,剩下的就看Gerry如何以行動解開謎團了,《末日之戰》的節奏非常快速,但是遊戲規則非常清楚,從線索到可能解答,早早都安排進劇情之中告訴,電影要做的只是把幾個被覆蓋住的謎霧給串連揭曉,電影不玩最後大逆轉的不公平遊戲,觀眾參與了亡命驚魂,最後能夠在公式導引下,順利達到彼岸,不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