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臨終前,身為無緣的女兒該為父親唱一首什麼歌曲,才能撫慰他的堅毅與孤獨呢?
日本少女佐藤雪子的選擇是她小時候曾經聽過的一首歌「田納西華爾滋(Tennessee Waltz)」,一切只因為她來不及長大,一切只因為那首歌是父親唯一送她的一首搖籃曲。
雪子的父親佐藤乙松是一位犧牲個人幸福,始終工作堅守崗位的火車站站長,母親生她的時候,父親還在工作;她罹患肺炎,父親也依舊堅守工作崗位,沒有陪母親趕往醫院求診,因此,父親也沒有見到她的最後一面。
她對父親最深刻的記憶是父親曾經買過一只布娃娃給她,娃娃上有個齒輪,轉動兩小就能驅動音樂盒,播出「Tennessee Waltz」的音樂,不鮮世事的雪子經常就聽著這首歌曲沈沈睡去,父愛與這首歌,有了一種隱形但是穩固的結合。
乙松臨終前還繼續在他奉獻大半生的「幌舞站」月台指揮著火車進出站,乙松渾然不知生命已到最後盡頭,即將倒臥在飄雪的月台上告別人間,但是雪子知道。她決定回人間看父親最後一面,送父親最後一程,她清楚父親來不及看到她長大,於是她幻化成小丫頭、中學生和婷婷玉立的大姐姐三個模樣來看父親,雪子一旦還活在人間,這三個面貌就應當是她的青春成長印痕。父親來不及看到她長大,但是雪子很想讓父親知道,也看見她的青春變化。
日本大導演降旗康男根據名作家淺田次郎1995年短篇小說「鐵道員」改編的電影《鐵道員》,就以這麼既魔幻又深情的手法描述一場父女情。來不及長大的雪子絲毫沒有怨怪父親的疏忽與泠漠,反而專程回到人家來報恩,一切只因為乙松犧牲了小我,成就了大我。天底下有多少男人被生活的重擔壓得抬不起頭來,他們只是世界運轉中的小小螺絲釘,渺小又微不足道,卻也不可或缺,淒苦與委屈卻也不足與外人道,就算默默消失在人群之中,也不會引發太大的漣漪與震盪。
即使不善言詞,不苟言笑的小人物也有真性情,五官總是勒刻著風霜印痕,象徵堅毅靭性的高倉健,就飾演著這位在工作崗位上奮鬥到最後一刻,一輩子不計個人幸福,只為工作奉獻青春與生命的日本男人,乙松的生命態度其實就是日本男人的宿命縮影,臨終前有人回頭來躹個躬,道個謝,不就是最溫情的感恩回報嗎?
乙松的女兒早么,太太也去世了,他的世界就像被大雪覆罩的幌舞驛一般,蒼白又淒冷,雪子來陪父親度過生命的最後一夜,原本就是極溫情的一刻,再搭配 Redd Stewart和Pee Wee King填詞譜曲創作的「Tennessee Waltz」,就淒美得夠讓人垂淚了。
「田納西華爾滋」原本就是一首淒美的情歌,描寫這一位男人失去愛人的感傷心情,歌詞如下:
I was waltzing with my darlin’ to the Tennesse waltz
我正和情人跳著田納西華爾滋
when an old friend I happened to see.
突然遇見一位老友
I introduced him to my loved one,
我介紹他們相識
and while they were waltzing
後來他們共舞
my friend stole my sweet-heart from me.
愛人就這樣被他偷走了
I remember the night and the Tennessee waltz.
我忘不了那晚的田納西華爾滋
Now I know just how much I have lost.
忘不了失去的那一切
Yes I lost my little darlin’ the night
是的,她們跳著美麗的田納西華爾滋的那晚
they were playing the beautiful Tennessee waltz.
我失去了我的愛人
雪子早么,是老天奪走了雪子,「田納西華爾滋」的黯然傷情,似乎與這對無緣父女的人生際遇若合符節;乙松來不及看到女兒長大,早么的雪子對父親最深情的物質記憶,無非就是這只布娃娃與這首「田納西華爾滋」。
於是,只有在精靈世界裡才會茁然成長的雪子,帶著布娃娃現身在父親面前,用青春的蛻變與一鍋寒天火鍋來陪父親吧,當雪子哼唱起那首「田納西華爾滋」時,乙松會不會想起他曾為女兒買的娃娃,想起雪子曾在襁褓中沈沈睡去的那首催眠情歌?用來自父親的禮物,來陪父親最後一程,廣末涼子用了她唇角邊的淺淺酒窩,註記了為人子女的孝思。
「田納西華爾滋」是女兒聽過的第一首歌,「田納西華爾滋」也是父親聽到的最後一首歌,父女情從「田納西華爾滋」開展,亦在「田納西華爾滋」中停格,降旗康男用了這首「田納西華爾滋」,演繹出最真摰的父女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