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武夫:3D偷渡政治

戴上3D眼鏡看《貝武夫》可以看出立體層次,也清楚看到電影隱含的政治嘲諷。
美國導演勞勃.柴密克斯(Robert Zemeckis)改編自歐陸經典傳奇史詩的新片《貝武夫:北海的詛咒(Beowulf) 》,不但是一部帶上3D眼鏡就有不同視野,不同感受的立體電影,同樣也是一部批判政治人物虛幻不實的政治電影。

就技術面而言,《貝武夫》的3D特效雖然標榜「真人演出‧數位捕捉」,但是動畫特效的斧鑿痕跡還是明顯,人物的眼神和表情都還停留在電玩遊戲的3D層次,人物造型和服裝上也沒有超越《史瑞克》的擬真層次,應該算是一部數位演進史的實驗作品,還沒有到達出神入化的境界,但是至少在關鍵的屠龍大戰上,從鏡位到節奏都緊湊可觀,很有一氣呵成的迫人氣勢,導演也不斷地把劍、箭、血滴、樹枝和人屍朝觀眾臉上砸去,創造3D電影特有的「逼真感」與「刺激感」,總體而言,還是像去遊樂場玩一次數位實境遊戲。

看《貝武夫》的3D版是要配戴一種特別眼鏡,才能看到3D層次的畫面,但是多數人也都會偷偷摘下眼鏡,比較不戴眼鏡的視覺效果,發覺眼前一片模糊,焦點不清後,就會迅速再戴回眼鏡,感受立體動感的科技力量。

沒戴眼鏡前,一片模糊,戴上眼鏡後,層次分明,這樣的技術結果剛好可以用來解釋《貝武夫》隱含在劇情中的政治解構企圖。

《貝武夫》的編劇有兩位,一位是擅長寫作科幻小說的Neil Gaiman,另一位則是曾以《黑色追緝令(Pulp Fiction)》獲得奧斯卡編劇獎肯定的 Roger Avary,他們一方面從英文系學子必讀的西元七世紀古老敘事史詩「Beowulf」找素材,另一方面也不留情面地揭露詩英雄在口耳相傳的加油添醋中變形的本質,同時還批判了政治人物為求權勢,不惜與魔共舞的真實嘴臉。

電影的開場是由影帝安東尼.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飾演的老邁的丹麥國王Hrothgar正在大宴群臣,喧譁鬧聲引來了食人魔格蘭德爾 ( Grendel)大鬧王宮,格蘭德爾無堅不摧,噬殺無情,唯獨不對國王下手,原來他竟然是國王邪魔交媾後生下的孽種,高居帝位的國王不求造福百姓,只急著換取魔神給予富貴承諾的護身符,因而一手遮天,因而以百姓為芻狗。

史詩傳奇中對於王者都有極高的敬意,但是《貝武夫》卻把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批判國王的失德敗政,甚至認為國王與政客一樣都是為保權位不擇手段,老邁的Hrothgar當年與虎謀皮,繼位的貝武夫也依樣畫葫蘆,最後接棒的新國王 Wiglaf(由影星Brendan Gleeson飾演),也同樣戴起王冠,迎向從海底慢慢浮現的美豔女妖(由安潔莉娜.裘莉/Angelina Jolie飾演),因為女妖承諾只要交媾,就許諾國王萬世千秋的榮華富貴。

因為打不過食人魔,行吟詩人很快就把惡魔肆虐,國王大敗的負面消息傳揚開來(這是古代國王最懼怕,也最丟臉的口水媒體),所以國王Hrothgar拿出半個國庫珍寶,廣求殺魔英雄,因而有了貝武夫跨海而來,但是大臣立刻質疑貝武夫的能耐,於是貝武夫開始誇耀自己的戰功,他坦承自己在跨洋的游泳大賽中落敗,原因是自己一路還與騷擾他的海妖大戰,一共用匕首宰殺了九位海妖,這時他的手下不禁脫口而出說:「上回說的是三位!」剎那間暴增兩倍的數字遊戲則是另一種「英雄崇拜」的嘲諷,原來,蓋世英雄的事功是可以如此加油添醋的,原來,即使英雄吹牛吹得離譜,他的手下還是盲目追隨,不問真相,只願忠心相隨,古往今來的政治狂熱信徒,不亦都是這樣九死不悔地追隨領袖嗎?

《貝武夫》也強調日理萬機,承擔國祚命脈的國王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有暗盤心事,半人半獸,肉不蔽骨的食人魔是Hrothgar的人魔私生子,眼看他荼毒百姓,犯錯的國王也從不下詔罪己,坦然認錯;同樣地,貝武夫早在海戰海妖時就已經預告了他輸掉了游泳大賽是自己被女妖蠱惑,所以一旦見到蛇蠍般的裘莉時,他的軟弱與貪色結果,也呼應了前頭鋪排的人格伏筆,返朝後,他以一連串的謊言吹噓自己的事功,虛報戰果,逼取王位的作風,也跟中外政客掠取政權的手段與心機如出一轍,此時,吟遊詩人的口耳相傳開始扮演起粉飾太平的角色,開始誇讚新王戰功,歌頌英雄史詩,原來,古人早就知道只要掌握了媒體,就能夠改寫歷史。

不過,《貝武夫》的編劇對於貝武夫還是有小小的同情,如果他只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習慣崇拜英雄的觀眾看完電影必然還會有深深的失落感,讓他懂得懺悔和贖罪,人生的情貌就不一樣,所以他才會在面對叛軍挑釁,群臣不准他下場單挑時脫口而出說:「貝武夫早就死了!」所以才會在眼見自己的私生子噴火金龍四處蹂躝時,挺身而出,斷臂摘心,掃除禍害。人之將死,其心也善的悔罪行為讓史詩英雄得到了可以被人原諒與接受的結局。

死之前,貝武夫坦承 自己過去犯下的錯誤,但是接位的新國王 Wiglaf過去對貝武夫一直忠心耿耿,從來不願意聽他的真心話,也不想知道真相,只要效忠,他也就會富貴臨門,《貝武夫》即使用了最炫麗的3D動畫視效來包裝,用安潔莉娜.裘莉若有似無的全裸肉身來誘惑觀眾,還是難免讓人覺得動畫不夠真實,還好全片都是這款暗示又明示的政治寓言,讓觀眾在看特效覺得很新奇,但又不滿足之餘,還能有解構英雄的主題議題可以尋思,也算是另類的觀影經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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