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違在像與不像之間

本文是2020年我替「空間美學開麥拉」所寫的第一篇文章,取名「依違在像與不像之間(Lost in Authenticity)」 ,靈感來自也指向《燃燒女子的畫像(Portrait de la jeune fille en feu)》。

那一天,看完畫作,Héloïse淡淡說了一句:「這就是妳看到的我嗎?」

看似輕描淡寫,聽在Marianne的耳中,卻比刺針還痛。

Marianne(以下簡稱M)是畫師,應聘來替Héloïse(以下簡稱H)畫肖像畫,盼能贏得富豪青睞,成就姻緣,但是H不肯配合,她不屑這種沒有愛情的婚姻,M只能以陪同散步為名,默默觀察,返家後再把記憶印象轉成畫作。

走著、陪著、看著、想著、畫著……M驚覺自己愛上了H,原本冷若冰霜的H也依戀起M。就在M完成畫作的那一天,心中的悸動讓M決定向H告白吐實,H的淡漠回應是嫌M畫得不像?還是嫌M看得不夠深,不夠透?這就是Céline Sciamma編導的《燃燒女子的畫像(Portrait de la jeune fille en feu)》最揪人心的攤牌高潮。

這場戲有三個焦點,首先在於究竟像不像?

不像,才會抱怨。不像,直接挑戰你的眼光與能力。H沒有明說的話則是:捉不住我的神韻,憑什麼說妳愛我?不像,不是直接就打臉了M的專業本色?M唯一的藉口是H不肯好好讓她畫,就算真是如此,妳的能耐不過爾爾嗎?

其次,像或不像,結果真不同。

像,註定成就了H的婚姻。像,註定要殲滅了M與H的私慕情懷。

M其實可以學漢朝著名畫師毛延壽。

傳說中,王昭君沒能賄賂毛延壽,於是她的畫像上就多了一顆「剋夫痣」,看畫選妃的皇帝因此從未臨幸。但她不學毛延壽,既然要畫,就要像。畫作完成,只要妳堅持,依然可以不嫁。問題就在於追求像的M,是真心愛著H?抑或更愛她自己?

最後,H同意乖乖做個模特兒,讓M重畫。像,因此必然,像,因此留駐了她們共同的回憶。她們是經濟弱勢,只是因大男人社會下的棋子,唯一能抵抗的就是讓我的容顏,妳的畫筆,在倥傯人生中,留下雪泥鴻爪。刻在心中的記憶,才是歲月風霜奪不走的資產。

Céline Sciamma不忘顛覆Orpheus的神話以凸顯思念的重量。

只因愛妻Euridice死於蛇吻,所以Orpheus潛入地府,帶回愛妻,卻在回返陽間之前,他違反誓言回了頭,妻子就像黑煙消散。是Euridice感念真情,一再呼喚丈夫回頭?還是Orpheus知道青春易老,思念才是永恆?feu02.jpg

電影提出問題,也提出可能解釋,觀眾的認同與選擇,成就了我們記憶這部電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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