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劇照,能不能幫你想起某部經典電影?
大師和凡夫俗子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大師拚命向前,開創各種可能和楷模,凡夫俗子只能在後面苦苦追隨,只能驚歎,只能模彷。
Lee Tamahori執導的鄉《關鍵下一秒(Next)》有一場戲描寫FBI探員終於逮捕到兩分鐘先知能力的男主角尼可拉斯.凱吉,五花大綁地送進了審訊室,他們不想施加暴力捶倒來套取他們急於想要知道的核彈爆破秘密,他們唯一對他的折磨是用機器撐開他的雙眼,強迫他看著電視,要他從新聞報導中找到未來破案的線索,細心的FBI探員還有專心拿著人工眼淚往他的眼睛裡滴落下去,就怕他的眼睛少了淚水滋潤,錯過了關鍵畫面。
這個鏡頭,熟悉影史的影迷都知道脫胎自大導演史丹利.庫布立克(Stanley Kubrick)的經典電影《發條桔子(A Clockwork Orange)》。
《發條桔子》的這場戲描寫由影星馬爾康.麥克都威爾(Malcolm McDowell)飾演的青年青年亞力克斯,到處以暴力欺凌民眾,警方將他逮捕後,強迫送往精神病症接受矯正,醫師開出的處方箋就是強迫他去觀賞希特勒殘殺無辜的紀錄片,兩隻眼睛全都以儀器拉開眼皮,不讓他合眼,而且就有護士一直在旁加點眼藥水,滋潤他的雙眼,強迫他觀看歷史上最慘無人道的屠殺紀錄片,耳朵聽到的卻是貝多芬最聖潔無邪的「快樂頌」音樂,絕對的不和諧,強烈的真善美與殘酷無情對比,確實徹底把亞力克斯給洗腦了,以後,他再聽見快樂頌,就像被三藏唸起緊箍咒的孫悟空,只能跪地求饒,再也不敢為非做歹了。
2007年的《關鍵下一秒》確實向大師庫布立克1972年的《發條桔子》偷學了這一招,欠的就是在電影中說出庫布立克的名號,以示崇敬之意,不知情的年輕影迷乍看這一幕,或許還會以為這是Lee Tamahori的創舉,還會尊稱他是大師呢。
義大利作家卡爾維諾曾經對所謂的「經典」提出多重定義,其中之一就是:「世人都久聞其名,卻未必看過。」庫布立克的《發條桔子》的際遇也差不多,當年這部電影問世時,有人尊之為開路先鋒,有人卻畏若毒蛇猛獸,世界各地都曾傳出要求禁演或修剪影片的呼聲,以致於電影片名雖然響叮噹,真正看過的人卻不是很多。
但也正因為庫布立克確為經典大師,德國導演沃夫崗.貝克(Wolfgang Becker)執導的2003年歐洲電影獎最佳影片《再見列寧(Good Bye Lenin)》就直接複製了他的名作《2001太空漫遊》和《發條桔子》兩片,孺慕之情,溢於言表。,
《再見列寧》是以東德青年在柏林圍牆解體後,面對政治、經濟與思想鬆綁的新年代,回頭消費共產年代荒謬人生的故事,其中男主角艾力克斯為了不刺激重病的母親,每天都和愛好電影的夥伴剪輯過去的新聞影片,重製成依東德文宣模式製播的晚間新聞,讓病榻上的母親能知天下事,這位夥伴就是因為愛死了庫布立克的《2001太空漫遊》,所以就模彷起電影中的猿人拋起獸骨,時間和文明就大躍進,從洪荒時代跳進太空時代的蒙太奇手法,一面放著「藍色多瑙河」的音樂,一面則是從婚禮上新娘拋出手中捧花,鏡頭卻轉接入桌上披薩美食的畫面,這是前後不到五秒鐘的「東施效顰」畫面,只有熟悉《2001太空漫遊》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手痕與趣味的。
同樣地,男主角的母親後來要求返家,於是他又得和夥伴開始布置,全力恢復老家舊觀,不讓信奉共產主義的母親發覺東德已經崩盤了,這時,男主角就和夥伴踩著瘋狂加快版的羅西尼名曲「威廉泰爾序曲(William Tell Overture)」音樂,徹底把一幢變形的公寓房子恢復了舊日模樣。這段戲在《發條桔子》中是男主角艾力克斯(多巧,《再見列寧》的主角也叫艾力克斯)在唱片裡搭上了兩位女郎,就帶領她們回家瘋狂做愛,庫布立克用了加快板的「威廉泰爾序曲」來表現男女交歡的熱情場面,但是畫面也同樣抽格加速,以致於美感全被滑稽諧趣取代了,觀眾只會啞然失笑,渾然不覺淫褻;彷效版的《再見列寧》也同樣有搞笑的效果,背後隱藏的卻是一位孝子的孝心,反而有了笑中帶淚的力量了。
經典是什麼?沒有看過經典的人,通常就是渾然不覺,然而,一旦得見經典,不管看的是「原版」或「重製」?讚歎是絕對迴避不了的真情流露,問題就在於我們能不能分辨得出「原版」或「重製」?銀河浩瀚,我們要懂的東西還真是不知還有凡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