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交響曲:控訴的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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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的女郎讓我們看見了青春和熱鬧;但是眼尖的人卻能從她們的肢體動作中,看到隱藏在背後的巨大悲情。


三國演義中的擊鼓罵曹是弱勢人彌衡找到機會就反抗曹操威權的具體行動,壯烈而又感人,但是指控強權的行動不一定要指著別人鼻子痛罵,輕描淡寫一筆,往往也會讓人看得鼻酸。

伊朗庫德裔導演巴曼.戈巴第(Bahman Ghobadi)在新片《半月交響曲(Half Moon)》中就不發脾氣,不罵一句髒話地就讓世人看清了伊朗女人的悲情處境。

《半月交響曲》的劇情非常簡單,海珊政權垮台後,流亡海外知名的庫德族音樂家馬莫(Mamo)終於獲准回返伊拉克的庫德斯坦,他的目的是帶著十四位精通傳統樂器的孩子們返鄉參加一場慶祝海珊政權垮台的演唱會,但是單純的返鄉之旅卻得面對荒謬的法律和官僚體制,沒有人確知馬莫到底能不能一圓返鄉演出的心願。

家鄉音樂會確實是《半月交響曲》的主要目標,據說CNN和BBC等知名媒體都會到場採訪報導的心理期待同樣也是這群海外孽子奢想能揚名立萬的努力目標,然而,巴曼.戈巴第就利用馬莫的圓夢之旅,讓觀眾清楚看到伊朗人的真實處境。

首先,馬莫是傳統音樂大師,十多位兒子都在他調教下精通樂器,唯一的女兒苦練了七個多月的樂曲,卻因丈夫的反對,不克成行,原因無關政治或宗教,純粹只是因為她和丈夫共同負責一所山頭學校,51每天要在山丘樹蔭下教導二三十位孩子唸書,她一走,學校就沒老師,學生就無所是事了。

表面上,這只是一個樂團缺了一位樂手,一間學校少了一位老師的插曲,不做指控,而是希望民族幼苗能夠傳承的心願,卻讓觀眾從教育資源的短缺上看見了戰爭對庫德人的傷害。

悲情,無需聲嘶力竭地控訴,驚鴻一瞥的事實陳述勝過千言萬語。

女兒不克成行,馬莫開始去尋訪天籟女聲荷秀(Hesho),因為他的作品仰賴一群男子樂團演奏,但若能有女聲主唱,音樂風情必定更迷人,不52過,荷秀卻是和一千多位女郎同居在一起,馬莫必需直接開車進女兒國,才能在全都穿上華美衣服,高舉盤鼓的上千女郎歡送中,接引荷秀上車,前往伊拉克參加音樂會。

看熱鬧的人,清楚看見這個女兒國的壯麗,看門道的人,卻看到了伊朗女人的悲哀。這個女兒國的居民都是政府圈禁在此的,理由只因為她們以前都是歌手,都曾在大庭廣眾之前獻唱。

不過是唱歌,也要也要集中管理?形同坐牢嗎?這是什麼世界?為什麼男人可以唱歌,女人唱歌就得關起來?那是一個任憑你呼天搶地也不能改變任何事實的國度, 你只能認命,你只能委屈求全,53苟延殘喘。巴曼.戈巴第在《半月交響曲》拍出了女兒國的雄偉風情,但是背後暗含的巨大悲劇,卻才是戈巴第真正想要傳達的訊息:沒有特許, 不能辦音樂會,要辦音樂會,就得偷渡接出一位被管束的歌手,撲天蓋地的肅殺氣氛悄悄隱藏在一位歌手出場的畫面下,正是《半月交響曲》的高明所在。

荷秀的歌喉甜美,但是不能見天日,更不能被邊境巡警發現蹤跡,一遇上關卡臨檢,她就得躲進車底夾層中,忐忑難安地面對著隨時會被捉的焦慮和無奈,那種禁閉空間的窒息感,也是《半月交響曲》意在言外的影像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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