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初相遇:人生如夢

看過《回到初相遇(La vie d’une autre)》,才赫然發現《被偷走的那五年》竟然如此神似,如此雷同。

 

理由之一:女主角都是一覺醒來,發覺自己只記得美好的昨天,渾然忘卻了自己曾是惡魔的歲月。

 

理由之二:《回到初相遇》的電影改編自女作家Frédérique Deghelt2007年出版的小說《La Vie d’une autre》,小說主角一覺醒來12年的時光彈指已過,電影時光再加三碼,一夢15年。

 

理由之三:女主角都不是小女人,而是女強人,卻又都不捨舊情,渾然忘卻了要求分手的都是自己。

 

兩片的差別在於《被偷走的那五年》的女主角白百合,只有驚愕與尋覓,少了惆悵與失落的層次,《回到初相遇》則是請出了法國影后畢諾許(Juliette Binoche)擔綱,從誇張喜劇、嚴肅商戰到情場綢繆,層次寬廣,栩栩如生,不但讓人看到了巨星的表演功力,也看見了人生追尋時可能失落的慘烈代價。有了畢諾許的加持與詮釋,《回到初相遇》探討的主題更加富饒趣味了。

 

處理「只記美好,盡忘醜陋」的失憶議題,《被偷走的那五年》選擇了車禍與疾病,《回到初相遇》則是暫時性失憶。前者試圖合理生理病變,後者(不論是「選擇性失憶」或「階段性遺忘」)則不想陷入醫學解釋的困境,蜻蜓點水,其實是高明策略,醫學談得越多,漏隙越多。autre006.jpg 

至於親情議題,《回到初相遇》多了一位兒子角色,也埋下了求職與病父老母的感情矛盾,前者讓畢諾許在充滿問號與不解的情況下,設想出「問答遊戲」,讓一位記憶斷線的女人/母親/妻子/執行長得能在最快的時間補足失落的資訊,雖然略嫌機巧,卻相當有效地讓畢諾許與觀眾雙雙進入狀況;至於失能老父與求愛母親的道德與幸福困境,則又讓人看見了「久病無賢妻,久病無孝子」的人倫無常。

 

演員出身的導演Sylvie Testud先是找到了「別人的眼睛」來觀照畢諾許的改變,兒子會歡慶母親烤了早餐麵包;不再坐車上學,而是母子跑步;學校老師會訝然她的慈眉微笑,以及叫錯名字的尷尬;女僕愕然於她的溫文多禮繼而再以「斷代史的大事」來重溫法國人以為的大事:Michael Jackson死了,法國足球隊曾經贏得了世界盃足球賽;黑人歐巴馬當選了美國總統畢諾許的隨機應變,處處是喜感;畢諾許的格格不入,讓悠悠時光有了歷史痕跡(餐廳內不准抽菸的文化變遷,就是一絕);畢諾許不願被命運和記憶宰制的努力,也讓觀眾對失憶的女人有了優越的憐憫與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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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親情只是前菜,愛情才是主菜。《回到初相遇》以生日那天的歡暢做為「美好」記憶的終點,再以十五年後的生日為失憶的起點,畢諾許與Mathieu Kassovitz一見鍾情時的目光流轉何等動人,但是再相逢時卻已形同陌路,不只是她不敢置信,觀眾也難以接受,這個問號節奏,形成了《回到初相遇》最誘人的懸疑點,想要解謎,也就認同了她的追尋。

 

記憶停駐在往日美好的畢諾許,渾然不知自己日後成了惡魔,吵著要離婚的是她,工作上更儼然女暴君,追逐名利的結果是原本自己最珍惜的愛情全都變了質,但是《回到初相遇》同樣陷進了事業心強的「女強人」就「必定」犧牲愛情的老套窠臼,一切的罪咎都源自女強人的選擇,就算她想扳回一城,受創已深的丈夫還是認為她又在耍心機搞把戲了。autre005.jpg

 

沒有畢諾許,《回到初相遇》只是一部通俗愛情電影,有了畢諾許,觀眾從她的迷、冏、癡、巧中充份體會困境女人的脫困突圍之道,她對孩子的疼寵,對愛人的狂顛(看她在酒吧中跳舞的身影,你一定會讚歎她的肢體控制),對事業的專斷,對情敵的冷眼,舉手投足盡是戲,一位好演員能成就一部電影,《回到初相遇》就是例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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