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件事,相同觀點,當事人開口批判,絕對比其他人更有力。而且,當事人如果是明星,不,是超級巨星,影響力就更了。
最近到英國推廣日舞影展概念的勞勃.瑞福,接受媒體採訪時,用重話批評了《虎豹王霸王(Butch Cassidy and the Sundance Kid)》的主題曲「Raindrops Keep Fallin’ On My Head」的使用。那首歌用在女主角Katherine Ross前晚才和他合巹狂歡,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窗外的腳踏車聲音吵醒,那是保羅.紐曼(Paul Newman)飾演的Butch Cassidy落單一夜後的晨間邀約,Katherine Ross欣然受邀,穿著睡衣就坐上單車龍頭,馭風前行的經典畫面,觀眾耳朵聽著B.J.Thomas演唱的「雨滴不停打在我頭上」,眼睛看著保羅.紐曼風度翩翩的單車絕技,誰不羨慕這種「強盗也風流」的浪漫人生?
勞勃.瑞福的批評重點在於:「天沒下雨,那來的雨滴不停打在我頭上?」確實,一首沒頭沒腦的音樂,用在莫名其妙的場合,何以竟然會顛倒眾生,蔚為經典?這類批評,勞勃.瑞福不是第一人,研究電影音樂的人早就把這首歌曲視為莫名其妙的胡亂安插,因為學理上,電影歌曲的好與壞,應該從以下的四大準則來評鑑:
1.歌詞是否貼合劇情?(天外飛來一首歌,或許美麗,難免突兀)
3.歌詞能否發揮點題功能?(畫龍點睛,最是有力,最佳範例就是《新娘百分百》中的「How Can You Mend A Broken Heart」)
4.歌曲是否豐潤了電影欠缺的精神?(更上層樓,才是本事,最佳範例就是《殉情記》中的「What is a Youth」)
作曲家Burt Bacharach創作的「雨滴不停打在我頭上」唯一只符合了第二點,當然在評論界上得不到好臉色,但是任憑學者教授怎麼罵,如何嗤之以鼻,觀眾就是樂在其中,歌曲紅遍半邊天,那一年的奧斯卡獎更是包辦了最佳電影歌曲和音樂獎。顯然,電影音樂有一種莫名的「化學」效應,很難用一般的數學公式與邏輯去演算或推論,數學上的不合理,在化學上卻會激發神妙的變化。
「雨滴」傳奇已經將近五十年,學理上的異見雜音,其實都不如男主角自己開罵(雖然那場單戲沒他的份,頂多只是站在窗邊觀看愛人與同伴的同車共騎,卻另外暗示了這對虎豹王霸王生死與共,連女人都可共享的曖昧情愫),勞勃.瑞福一開口,第二天,各媒體的娛樂版面都少不了這則新聞,就算電影的歌曲處理真的很愚蠢,但是相關人士早已名利雙收,遲來的公論,也只是茶餘飯後的閒話一則了。
1969年的《虎豹王霸王》讓勞勃.瑞福穩坐了好萊塢金童地位,四年後,他與保羅.紐曼再度合作《刺激(The Sting)》,又是一部經典,這一回,導演George Roy Hill比較上道,直接採用了Scott Joplin在20世紀初期創作的ragtime音樂曲風的「the entertainer」和「Rag Time Dance」等曲子,雖說音樂的風行時間點與故事設定的1930年代有些距離,但對於絕大多數的觀眾而言,那款ragtime音樂已經很有美國時代風情,很能妝寫1930年代的不景氣年代氛圍,也就不再惹人罵了。
《虎豹王霸王》是勞勃.瑞福從影人生的重要踏腳石,後來創辦了日舞影展,Sundance之名就是直接來自他在《虎》片中的角色the Sundance Kid,正因為如此,當男主角罵主題曲愚蠢時,媒體自然爭相報導。而我讀到這則報導,只能為過去有先知卓見,亦有知識份子骨氣,寫過批評文章的電影音樂學者叫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