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導演都像斑衣吹笛人,我們隨著他的笛聲穿越時光隧道,進入一個魔法世界中。
有的電影讓我預見未來,有的電影則讓我們重逢過去,溫故未必就能知新,卻可以確知前人的足跡印痕。
克林.伊斯威特(Clint Eastwood)執導的《陌生的孩子(Changeling)》就讓我重新看見了1920到1930年代的美國洛杉磯。
如今,除了運動公園之外,你很難看到腳踏溜冰鞋的男女,而且舉目盡是直排輪,很少傳統花式滑輪,但在《陌生的孩子》中,你卻看到女星安潔莉娜.裘莉(Angelina Jolie)一身華服,卻踩著花式輪鞋,在職場穿梭來去。
她不是快遞,她是接線生的領班。
接線生?是的,那是一個已經悄悄褪流行,消失在歷史夾縫中的舊行業,前人打電話,往往不靠直撥,得靠接線生接通,特別是長途和國際電話,科技的發展激生了接線生的行業,同樣因為科技的精進,能夠自動轉接的機器取代了接線生,又讓這個行業淹沒在時代風潮下。
記錄片可以捕捉時代的印痕,但是劇情片卻可以重建時代風情,功能或許不一,劇情片能做的事其實不輸記錄片,一切全看創作者追求何等境界。
穿上花式滑輪在電話公司來去滑行,不是好玩,而是省時省力的「應用科技」,很難想像的舊式風情,卻形成了《陌生的孩子》勾引觀眾懷舊心情的噱頭。
不過,克林.伊斯威特的企圖不只是追求復古噱頭而已,透過舊時代的科技情貌反而更能勾引出特殊的時光記憶,那也是時光重建工程非常微妙的細節:少了它,就嫌不夠味,有了它,就覺得好似老友重逢,快樂得不得了。
1920到1930年代的美國還是廣播當道的年代,所以女主角克莉絲汀習慣與兒子華特一起聆聽廣播劇,在聲音的編織中,開發無邊無際的想像力;但是那個年代,同樣也是電影開始開口講話,從默片進入有聲電影的科技年代,電影人於是籌辦了奧斯卡金像獎,於是才有了克莉絲汀的主管邀她一起去用餐,然後聆聽頒獎典禮的求愛示意(那和今天許多球迷到有大電視牆的餐廳去看王建民和洋基隊賽球的場景非常相似),但是克莉絲汀選擇留在辨公室聽廣播。她很有眼光,選片精準,早就預言《一夜風流》會得獎,影迷於是都預期了她和主管的來日情緣(因為她承諾主管,一旦《一夜風流》得到最佳影片,明天就一起共進晚餐)。
同樣地,我們也在《陌生的孩子》中看到由約翰.馬科維奇(John Malkovich)飾演的牧師利用廣播來佈道和傳教,急公好義的牧師每回都用最嚴厲的詞句批判著警察和政府,那不也是早期的政論節目嗎?牧師入世,才會以天父之名挑戰人世的不公不義,牧師入世,才懂得運用科技來開拓自己的影響力;而憂譖畏譏的警察局長也才會因此逼迫屬下認真面對自己所犯的過錯。
《陌生的孩子》的美術設計替女主角設計了多襲漂亮華服,穿在清麗的安潔莉娜.裘莉身上確實風情萬種,但是過份華麗的結果,卻不能突顯這位單親媽媽的悲淒,反而讓美麗的衣架子奪走了觀眾的目光焦點。但是從溜冰鞋、接線生,廣播劇到廣播傳教,我清楚看見了1930年代前後的時代風貌,我不曾走過那個年代,但是我體會到了克林.伊斯威特保留那個時代記憶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