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女人的際遇窺進時代的風貌,《陌生的孩子》符合古典電影的精義。
克林.伊斯威特(Clint Eastwood)執導的《陌生的孩子(Changeling)》是一部女權電影,寫出了母親天性,也道盡了時代的局限。
《陌生的孩子》根據美國洛杉磯在1920到1930年代發生的一起真實的孩童失蹤案件,由女星安潔莉娜.裘莉(Angelina Jolie)飾演的克莉絲汀.柯林斯(Christine Collins)是與兒子華特相依為命的單身母親,有一天她因加班晚歸,卻發現華特失蹤了,警方愛理不理,最後卻硬塞給她一位陌生的孩子冒充是華特,她不肯,她抗爭,卻被警方強制送進了精神病院,但是另一位的警探卻在陰錯陽差下,發現了華特的下落。
《陌生的孩子》的主線架構建立在克莉絲汀這位母親身上,親生兒子的血肉情,只有母親最明白,眼前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如果連母親都不清楚,那真的就太扯了,但是人在劇創之後的身心變化,卻可以透過心理學和醫學找到另外的解答,不但挑戰最基本的人性,讓天性與事實有了另類解釋的空間,《陌生的孩子》其實創造了一種雄辯滔滔或者歪曲羅織的可能空間,不論是道理或歪理,只有站在合乎邏輯思維的合理導引下,才能引人入勝,克林.伊斯威特確實在《陌生的孩子》中展現了傲人的敘事功力。
克莉絲汀其實是位成功的職業婦女,但也因為工作繁重,使得她有對兒子爽約,甚至被迫把孩子單獨留在家裡,以致孩子失蹤的深深愧疚,安潔莉娜.裘莉讓影迷看見她心亂如麻的焦急,而且在警方直闖辦公室,要告訴她華特下落時,她卻脆弱到幾乎崩潰,深怕噩夢成真的驚懼表情,那一幕,堪稱是《陌生的孩子》中最精準的詮釋。
接下來的辨認過程,則是一場導演與觀眾的互動遊戲。陌子的孩子身高明明矮了三英寸,外形也不似,談吐更不像,心急的媽媽有什麼其他的方法可以確認孩子的真或假呢?裘莉急,觀眾也急,每個人的腦中心中可以想出一多堆驗証自己孩子的做法,因而有了強烈參與感,想要替裘莉獻策,焦急於她的不夠大膽與直接,克林伊斯特威巧妙地把一個人的焦慮變成集體焦慮。然後再慢慢地找牙醫証明孩子的牙齒不對,再找上班導師檢驗眼前孩子的習性……遲到的檢驗方式,不但讓忐忑的心落實了,也讓旁觀者緊繃的神經得到紓解的快慰,這是很高明的觀眾互動學,也是高明的魔法師都必需學習的勾魂技巧。
真相只有一個,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就算沒有DNA檢驗科技的輔佐,其實並不太難,警方礙於面子或業績,或者怕麻煩,所以死不認錯;母親卻擔心警方的疏懶,會讓還在外頭流浪無助的孩子遭遇不測,兩方的事理與情理碰撞,像極了一場乒乓球賽的短打攻防,快速有力,剎是好看。但是警方的顢頇跋扈,卻也讓《陌生的孩子》迅速從尋人案件中轉進了人權議題上,這種層層轉進的編劇功力,同樣也是《陌生的孩子》非常古典的創造功力。
警方侵犯人權的方式很多,《陌生的孩子》用的是最簡單的「官字兩個口,是非全由我」的模組,女人的心聲與抗爭,只要警方聽不順耳,嫌礙眼,就可以巧立名目被對方送進精神病院,警方的囂張態度無非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關。」同樣地,沆瀣一氣的醫生也高度配合演出,人在精神病院裡,微笑就是偏執狂,不笑就是憂鬱病,標準何在?全看醫生怎麼說,專業是可以出賣和操弄的,多數人只能選擇「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但是這麼艱困的形勢,卻也是人性和尊嚴的最佳試煉場。
《陌生的孩子》站在人性尊嚴的高度上,以一連串不可思議的情節來淬磨人性的光與熱,其實也是好萊塢專精的創作公式之一,刀法老練的克林.伊斯威特把一位母親的苦難放大成為時代的縮影,再度証明他已經是隨心所欲的魔法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