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好惡魔,演員就不枉此生了。
警匪電影需要強悍匪徒來襯托正義,西部電影同樣需要令人髮指的歹徒,營造正義終能伸張的期待。致力重現西部電影經典的《決戰3:10(3:10
to Yuma)》則是請羅素.克洛(Russell Crowe)飾演的大反派來挑戰《沈默的羔羊(Silence Of The
Lambs)》的殺人魔安東尼.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
猙目獰牙不算狠,反而像是狂吠不已的兇犬,以聲嘶力竭來突顯自己的心虛與膽怯,頂尖的惡魔都明白只有讓人不寒而慄,才是真本事,《沈默的羔羊》的漢尼拔博士如此,《決戰3:10》的江洋大盜班.韋德亦然。手段、冷靜與智慧正是他們共同擁有的惡魔特質。
例如打劫驛馬車時,就算配有重機槍護車,班就先派出馬隊與狙擊手,做出正面攻堅與側面伏擊,就在勉強打成平手,火力已經大減的驛馬車只能急馳狂奔之際,班則悄悄趕出在山崖邊吃草的牛群,成為攔擋馬車的天然路障,剎車不急的馬車,只能翻滾摔跌了。這場戲,羅素.克洛連眉頭都沒挑動一下,一切就都依他的算計順利完成了劫掠行動,三國周郎那種「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飛灰湮滅」的瀟灑神采,登時也有了西部複製版。
其實,羅素.克洛帶到《決戰3:10》中最特別的印記是那副看透人世炎涼的眼神,有時犀利,有時倦怠。犀利是因為他必需心狠手辣,才能出生入死;倦怠則是他早已看透人性,早已參透虛張聲勢,仗勢凌人,偷生怕死的人生百態。犀利是他的本色,倦怠則是他的寂寞,只有碰到一頁全新的人生劇本,他才會精神抖擻地玩上一回,那一頁新劇本的男主角正是克里斯欽.貝爾(Christian
Bale)飾演的丹。
「遊戲人間」是羅素.克洛替《決戰3:10》新添的口感味素,他就算戴了手銬,做了階下囚,欺侮他的卻必得報應;就算別人徹夜持槍守衛,也只有他聞得到死神迫近的氣息,自力救濟來求生。大?只所以為大?,就因為他「靜若處子,動如脫兔」,精明與從容讓他從反派歹徒搖身一變成為關鍵核心。
然而,正如《沈默的羔羊》的漢尼拔博士說話總是慢條斯理,還能在溫柔緩慢的鋼琴聲中散發殺機,《決戰3:10》的班也是所有人物對白的發動機,做為重裝押解的人犯,他卻能主動帶出話題,一方面展現他的人性觀察力量,一方面換取他籌備未來行動的資本,一個問號,就套出了一段生命;一則故事,就讓他看透了對方的盲點罩門,他的聲音就如同魔咒一般,吸引著觀眾凝視,也期待著他的下一招。羅素的唸白功力以前一直給人在口腔中囁嚅不清的感覺,這回雖然還不如安東尼.霍普金斯那般鏗鏘有力,卻已提供了驅動所有情緒的動能了。
當然,班不像漢尼拔博士那樣去彈奏巴哈的「郭德堡變奏曲」,導演詹姆斯.曼高(James
Mangold)配發給他的藝術空間則是善畫人體的素描功力,即使危機四伏,他就是能從容替酒店老闆娘畫下裸體玉照;就算已經十面埋伏,他還是細筆畫下了一位急著興家立業,給兒子樹立一個尊嚴楷模的癡心老爸身影。他的作畫時光,其實很有另類「留白」的功能,在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息中,給人一點喘息空間,給人一點浪漫想像的可能性。
「盜亦有道」其實有點老套,但是挑戰富豪,不欺弱勢,卻也是傳奇西部英豪聲名遠播,傳頌不歇的魅力所在,班即使打家劫舍,卻也重然諾,借用的馬匹一定還,枉死的牛隻也可次獲得賠償,他心中自有一套善惡分明的價值判斷生死簿;他需要黨羽,利益雨露也均霑,但也不屑一再重複的生命邏輯,最後他拒絕黨羽救援,選擇賠丹玩一場「送囚上火車,就可換贖金」的生命遊戲,顛覆既定的正邪角色,讓男兒義氣在世俗框架中找到讓人動容的施力空間。
好戲可以塑造明星,好演員也可以打造好戲,《決戰3:10》讓克里斯欽.貝爾展現了技的深度,也讓羅素.克洛抖出了自己的天使惡魔的二元魅力,對花錢找樂子的影迷而言,確實是經濟實惠的娛樂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