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火微明,人生黑暗,《小提琴革命曲》的黑白色彩運用,說出更多電影沒說的控訴。
《小提琴革命曲(El Violin)》的劇照有彩色與黑白兩款,但是電影卻以黑白亮相。那是策略,也是美學。
色彩可以反映真實,色彩卻也可能讓人迷亂,只剩黑白兩色,可以濾去現實的紛擾,直逼事件本質,我相信這正是墨西哥導演法朗西斯柯.瓦蓋斯(Francisco Vargas)用黑白影像呈現《小提琴革命曲》的美學考量。
《小提琴革命曲》沒有特別標識時空與地理座標,但是我們可以從演員膚色、髮型、服裝及語言上猜得出電影有墨西哥的文化背景,但是不特別指涉時空,讓創作有了不被政客對位指控的困擾,得以回歸最單純的藝術世界,盡力開拓人性與時代的矛盾悲歌。
《小提琴革命曲》的受苦人民都是小老百姓,他們在郊外的木房內過著貧苦人,靠著一點玉米田的糧食和走唱賣藝的微薄收入,吃著薄薄的玉米餅過日子,政府軍則 是以強勢武力要他們下跪,要他們吐露那些躲在森林裡打遊擊的反抗軍行蹤,不成對比的強勢之姿,透過黑白影像的巨大反差,其實就有了具像的衝擊。
電影中的男主角普魯塔可不但要對抗軍國強權, 同時也要面對資本富商的剝削。為了救媳婦和孫女,他找上了地主富商希望商借驢子,但是富商不借,他只好改口說 要買,但是身上又沒有錢,只好立下契約,保証一定會還錢。偏偏那張契約是張白紙,急著借驢子的是你,有求於我的是你,富商好整以暇地以「我相信你啦!」的 誠懇言詞,進行吸血鬼式地剝削,那張白紙契約上的文字任由富商填寫,簡直比空白支票更可怕,普魯塔可的所有家產等於就用一頭驢子全給變賣了。
當普魯塔可在那張白紙上簽上名字時,巨大的白幾乎就要吞噬了普魯塔可的一筆墨跡,那就是最血淚斑斑的階級控訴,白與黑的對比,不公平的資本交易,隱寓了毀 家滅族的生存關鍵,導演法朗西斯柯.瓦蓋斯用了最簡單的色彩用就完成了巧取豪奪的社會現象指控,也讓平民百姓明知反抗有如蚍蜉撼樹,卻持志不悔繼續追求革 命的心情。
瓦蓋斯其實很懂得用黑,他常拍著普魯塔可緩步騎驢走向天光,有了天光在前,因此背影更黑,普魯塔可象徵的卑微角色因而更顯黑沈,重重地壓在觀眾心上;然 後,普魯塔可回到野宿林地,總是就在柴火邊教著孫子傳唱反抗歌曲,蔭鬱的森林裡,幾處柴火不規則地呻吟著,晃動的人影益發顯得疲累不堪,一看到這般影像, 你就無需再用其他言語來傳遞控訴了,會說話的色彩與構圖,早已傳達了所有的情緒。
我很喜歡《小提琴革命曲》的結尾,小孫子沒有忘記祖父教的歌,背著吉他繼續著遊唱打賞的拮据人生,左腰上則是繫著玉米餅和一把手槍,那也同樣是祖父的遺 產,先人遺訓他不曾或忘,只是先人在叢林間奔跑,他則是走上了街頭,亮著車燈的汽車迎面駛來,小孩子則是繼續以穩健的腳步迎向前去。沒有一句對白,但是他 所有的心情,你都明白,影像比對白更會說話,《小提琴革命曲》有精彩的示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