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選今年台北電影節國際青年導演競賽的波蘭電影《愛與宿命的習題》,不論是開場或結局,都有讓人眼睛一亮的處理。
電影的開場像是作文的破題,能夠一招就直指要害,肯定讓人難忘;電影的結局則像是意外的閃電,能夠急轉直下呼應主題,肯定讓人瞠目結舌。
波蘭導演斯拉禾米.法比基(Slawomir Fabicki)入選今年台北電影節國際青年導演競賽的作品《愛與宿命的習題(Z odzysku)》,不論是開場或結局,都有讓人眼睛一亮的處理。
《愛與宿命的習題》是一部兼具「貧賤夫妻百事哀」及「誤入岐途回頭難」雙重主題的社會寫實電影,情節架構大致不出傳統社會寫實電影的框架,因此,破題和收尾的功力就格外重要。
電影劇情描寫19歲的波蘭青年沃泰(Wojtek,由俊美壯碩的Antoni Pawlicki飾演),愛上了一位非法移民的烏克蘭女人卡蒂亞(Katia,由Natalya Vdovina飾演),這是一段姐弟戀情,因為卡蒂亞年紀比他大,還有位十歲左右的孩子,只因先生不時暴力相向,所以偷渡到波蘭,沒有護照,也沒有工作証,平常只能在脫衣舞店打掃,兒子也無法就學,沃泰的熱情與援手讓卡蒂亞心存感念,願意相伴相陪。但是沃泰除了打拳別無一技之長,又不願在又臭又髒的養豬場工作,於是就替黑道老大效命,負責去催討欠債。卡蒂亞發覺良人不良,決心要離開他;沃泰也良心發現回到養豬場工作。但是老大不放過他,派人偷襲毒打他,渾身是傷的沃泰因而跌跌撞撞地走進了附近的河中。
《愛與宿命的習題》的開場戲是兩位工人吊著繩索在地下坑洞中鑿壁,一不小心,沃泰的好友失手墜到井底,沃泰則是氣喘吁吁地從井底爬回地面。這場戲就只見兩盞工作燈在井間飄盪著,工人奮力地鑿壁,工具和繩索交錯,燈光幽暗晃動,一股迫人的死亡氣息就浮動在空間中。
好電影就是什麼台詞都不要說,觀眾光從影像就接受到絕對完備的訊息,沃泰從死神手中討生活的意像悄悄就從膠片中滲透出來了。有機會,或者有能力賺大錢,沃泰自然是不會再回井底討生活了。
《愛與宿命的習題》的結尾戲則是渾身是傷的沃泰走進水中,他的家距離養豬場只有一河之隔,河面不寬,直線跨河只有五分鐘距離,但是平常他總得開車坐渡輪過河,這個動作就已經說明了河雖不寬卻很深,因此沃泰走進水中,固然是他回家的路,但是受傷的他會不會因而滅頂?也就成為觀眾會在心頭掠過的隱憂。
但是全片最有力的鏡位運動卻是攝影機就貼著河面走,正面拍著沃泰從岸邊下水,然後一步步走向河床中央…這個鏡位告訴觀眾:攝影師不是趴在水面上(或者是趴在水面載具上,以最貼近水面的角度捕捉著主角的行動),就是站在水中拍攝,沃泰人動,攝影機也跟著動,水不再是障礙,演員都不怕水了,攝影師更不怕了,正因為攝影機沒有任何的猶疑,等到沃泰走進河中央時,鏡頭開始往側邊拉開,直接呈現了他即將滅頂的「人/河/岸」的立體鏡位關係,然後畫面突然轉黑,工作人員字幕開始出現。
沃泰死了嗎?電影沒拍,也沒演。
不拍是對的,畢竟電影只是表演,就是有生死臨界點,不能也不必逾越;不演也是對的,沃泰就像待罪羔羊,要接受河流的滌洗,死不了,就會重生;滅了頂,也是一種救贖。沒拍與沒演,就是把答案交給觀眾,讓觀眾自行在黑畫面上寫下自己的解讀。
台北電影節國際青年導演競賽的作品限定以只拍過兩部以內長片的導演參賽,波蘭導演斯拉禾米.法比基光靠這開場與收尾的兩場戲,就已經展示了強大潛能,《愛與宿命的習題》中主角配角的演技競賽,自然又有說服力,聲音的運用更是驚人,不論是環境音的說明能力,或者幾場暴力衝突前的魔音穿腦,都靠著高亢聲頻呼應著即將發生的衝突,在在証明了波蘭影壇人才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