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憂鬱、憤怒與軟弱,建構了 《紅路》的迷人氣質。
《紅路(Red Road)》的電影片名或許不會吸引你多看兩眼,但是只要看了前兩分鐘的電影片段,你就會陷入《紅路》的魔法世界中了。
《紅路》的魔力在於兩個女人,一位是第一次執導劇情長片的女導演安德莉雅.阿諾德(Andrea Arnold),另一位則是女主角凱特.狄基(Kate Dicki)。凱特用憂傷的氣質擄獲觀眾的眼睛,安德莉雅用節奏和影像捉住觀眾的心。
凱特並不美麗,但是很有韻味,《紅路》的開場就是身穿公僕制服的她正仔細看著二三十台監視器畫面,蒐尋著蘇格蘭格拉斯哥市(Glasgow)的街道角落是 不是有任何急難或暴力事件發生,那是個很私密、很安靜的工作空間,沒有聲音,只有畫面,可以放大,可以調整角度,可以追蹤連結,一切就要靠她的專業判斷來 預防犯罪和急難救助。
空間的寂靜,讓畫面上的人生私密出現了更引人關注的磁力,畫面的變化,隱約透露著一種有事即將發生的不祥氣息,擅長用影像敘事的安德莉雅.阿諾德靠著開場畫面,就讓觀眾上鈎,開始進入凱特.狄基飾演的女主角賈姬的心靈世界中。
剛開始,你難免以為《紅路》的監視器人生像是《竊聽風暴》中的秘密警察,不然就是喬治.歐威爾筆下「1984」的老大哥噩夢再現人生,事實上,看著賈姬從 一椿街頭男子疑似正在牆邊性侵害街頭女子,然後又發現其實那是一場你情我願的性交易,再到她竟然認識這位男子克萊德(由影星Tony Curran飾演),賈姬進而跟監追蹤他,甚至找上他的公寓,都讓人誤以為這又是一部公僕濫用權力遂行私欲的電影。
不是的,這樣的開場,只是一盤開胃前菜,用懸疑與驚悚吊足觀眾的興趣與胃口後,安德莉雅.阿諾德才要開始講述一則詮釋報復與寬恕的人間悲劇。
賈姬不苟言笑,乍看之下真似冷酷的秘密警察,使得她下班後的跟監行為更添三分恐怖張力,但是隨著劇情開展,觀眾才發現其實她是有顆菩薩心腸的靈魂受傷女 子:她參加了小姑的婚禮,卻無法面對自己的公公,只能窩在牆角一隅;如果因為她一時疏忽, 導致市民受傷,她會自責;看著多情的狗主人不忍愛犬重病,細心檢 視狗大便時,她會站到他身邊,想要助他一臂之力…正因為如此,既然克萊德不認識她,為什麼她卻要跟蹤克萊德?賈姬會被他的行為撩動情欲,為什麼卻又想設局 陷害他,讓他以性侵害罪送進監牢?種種好奇的疑問,就成為籠罩在觀眾心頭的謎團,建構了賈姬世界的神秘氣質。
其實,她的行為都因為恨,都緣自於想要報復,原來,克萊德曾經駕車失控害死了賈姬生命中最親近的人,幽避在安靜的私密空間中,原本是賈姬舔拭傷口的療傷空 間,一直要到克萊德假釋出獄,成為她從監視器中發現的嫌疑犯對像時 ,她才明白自己的傷口還在淌血,報復,因而成為她開給自己的療傷處方。
第一次挑大梁演主角的凱特.狄基,若有所思的雙眼一直透露著自己靈魂深處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的已婚長官貪戀著她的胴體,卻只顧自著發洩,未能填飽餵養 她的寂寞,復仇火苗一旦點燃開來,應該燎原成災的情境,卻又處處透露著不可思議的詭異氣氛,安德莉雅.阿諾德就用她細膩的筆觸,讓我們看到了一位受傷女人 憤怒又饑渴的矛盾情緒,糾纏難分的憂鬱與熱情,神秘又瞬息萬變的心念電轉,就成為賈姬最迷人的風韻了。
猜不透結局,是《紅路》的迷人魔法之一,精準控制的低調美學,不但沒有降低全片的戲劇張力,反而更強化了電影的懸疑氣氛,再加上絲絲入扣的演技功力,更讓 「女人心海底針」的神秘韻味貫穿全片,《紅路》在去年的坎城影展上輸給議題聳動的《吹動大麥的風》,只獲得評審團獎,其實一點無損於該片的藝術 成就,因為《紅路》中的人生故事既讓人痛心,又有讓人願意一再回味的魅力,就像片尾時,狗主人牽著新狗漂亮上街,音樂響起,人生亮麗了起來,生命在下一個街角轉彎處就會有不同的風景,觀眾的歎息其實是愉悅又滿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