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張蕙菁的小說《蛾》時,心頭浮想起的第一個歎息是:哦,《雙面維若妮卡(La double vie de Véronique)》。
觀看鄭文堂的電影《蛾》時,心頭同樣想起的是:哦,《雙面維若妮卡》。
或是巧合,或是心有靈犀。有何不可?有何不好?
奇土勞斯基(Krzysztof Kieslowski)執導的《雙面維若妮卡》請Irène Jacob一人分飾Weronika / Véronique兩角,她們唯一眼神交會的剎那就在廣場上的驚鴻一瞥。驀然相逢,若有所感,卻說不精準,只能若有所悟。
但是其中一位,就在音樂聖殿的高音中猝逝;另外一位則在偶戲師的行囊中遇見了愛情,也遇見了無可名狀的人形傀儡。
鄭文堂執導的《蛾》中,米索是米索(鍾瑶飾演),小襄是小襄(葉星辰飾演),不同的臉,不同的靈魂,少了神秘主義的巧合,卻把說不精準的生命神秘,更朝深處走了下去。
米索與小襄不曾眼神交會,但是她們曾經共同出入一間老屋,歎息留不住的韶光,她們唯一交會的剎那就在手機鈴響的那零點一秒。乍然聽聞,若有所感,卻再無緣。
奇土勞斯基用了玻璃球的意像,雕琢了一個扭曲、倒置的闇綠世界;鄭文堂有老宅的玻璃倒影,再加上張蕙菁筆下的避債蛾,再加上已然乏味的愛情,已然陌生的距離,還有水泥建築與斑駁木柱,以及蔓草荒煙的千絲萬縷,台灣心靈與筆觸就如蛾的展翅,悄悄振動出自己的節奏。
鄭文堂的《蛾》顛覆了張蕙菁的小說結構,最後一章,挪到了開場,同時你也被倒置的時間序給迷失了座標,分不清何時是35歲的米索,那裡又是25歲的米索,但是你清楚看見了城市的面貌正在翻新,寫在老宅橫眉上的那個電話號碼,或者是刻在柱子上的身高刻痕,若非有緣,誰有悸動?一生一世有多長?剎那一刻又多短呢?
電影終場後,鄭文堂留下的餘韻迴波,終於還是得回到張蕙菁文本的字裡行間之中,那則是另外一闕神秘主義的小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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