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尼寇蒂斯：熱情如火

東北季風來襲，台北連日天雨，銀河巨星殞落的新聞有接踵而至，還真有秋涼之意了。

今天的外電傳來了三則訃聞：一是85歲的知名影星湯尼．寇蒂斯（Tony Curtis）在出席一場簽書會活動時，因為慢性阻塞性肺部疾病發作，而於九月二十九日辭世；另一位則是大導演亞瑟．潘（Arthur Penn）在過完88歲生日的第二天（九月二十八日）即因充血性心臟衰竭過世。

因為亞瑟．潘過世，我取消了晚上的外出行程，重看了他的經典名片《我倆明有明天（Bonnie and Clyde）》，留待明天再寫；因為湯尼．寇蒂斯辭世，我順手寫下了一些從《熱情如火（Some Like It Hot）》觀影歷程中所認知的他。

《熱情如火》是大導演比利．懷德（Billy Wilder）的扛鼎之作，湯尼．寇蒂斯與傑克．李蒙（Jack Lemmon）同樣在片中扮起女性，開創了男人比女人更惑媚的變裝秀表演模式，至於他與一代豔星瑪麗蓮．夢露（Marilyn Monroe）的一場熱吻治療性冷感的船上表演，更是火花四射，膾炙人口。

但是有媒體記者問他：「親吻夢露的究竟滋味如何？」他竟然回答說：「好像在親吻希特勒一般。」

很誇張，很驚悚，不是嗎？時隔多年後，他才解釋說：「那根本就是一句玩笑話，你不覺得那個問題很蠢嗎？遇上笨記者，我就隨口掰了一句蠢話回應。」藝人一旦口沒遮攔，記者也不會手下留情，只要藝人敢講，記者就趕寫，誰問的蠢問題沒有人記得，湯尼回答的蠢問題，可是就此又為影壇笨蛋史多添了一筆。

後來，一朝被蛇咬的他曾經語重心長地對影迷說：「千萬不要相信媒體寫的那一切東西，要相信自己看見的，要去分析執筆人的動機或利益何在，才能確認他的文字究竟可不可信？」

不過，他後來倒是承認自己曾經和夢露有過一段情，每回開車載她出遊時，他都還會刻意調整照後鏡的角度，希望一路都能「直視」夢露，也算是浪漫情癡了。至於那場遊艇上的熱吻戲，他卻說自己差些被夢露給嗆死了，主因就是夢露玩真的，舌頭一路直竄咽喉，讓他承受不住。

不過，《熱情如火》那場吻戲值得大書特書的原因，並不在於當事人是否真的「熱情如火」，而是導演比利．懷德掌握了兩大魅力：一，男人的騙術：湯尼假扮石油大亨，先是模彷一代巨星卡萊．葛倫（Cary Grant）的翩翩君子模樣，謊稱有情傷，對女人沒興趣，只有夢露的吻，讓他好像有了反應，受到激勵的夢露因此更熱情扮演起療傷天使，他也願意每一吻就捐一筆錢給慈善團體；二，女人的魅術：夢露的貼身衣著若有似無，穿了幾乎等於沒穿，半點不露，卻已足夠撩人遐思。《熱情如火》就在騙與魅的效應交錯下，讓觀眾有如洗了一場熱汗直冒的土耳其浴。

《熱情如火》裡的夢露曾經說過她絕對不要和吹薩克斯風的男人交往，因為前一個拋棄她的男友，就是吹薩克斯風的樂手，偏偏湯尼在戲中也是薩克斯風樂手，只因他先變妝成了女性，所以才以閨中密友的身份探聽到了夢露真心話，知道得化身成富翁才能賺得美人心。從薩克斯風的性暗示，到掌握內幕情報才能攻堅達連的愛情心理學，《熱情如火》深得男人狡詐的本色趣味，因此成為喜劇經典，而湯尼的機巧應變與貪婪豪賭，都是讓電影變得好看的魅力之一。

電影上他常演出花花公子角色，真實生活亦不多讓，六段婚姻，就是明証之一，曾經娶了一位年紀小上四十多歲的新娘，則是明証之二。不過，出身寒微的他卻是一直沒有啥安全感的人，他曾經娶了《驚魂記（Psycho）》的女主角珍妮．李（Janet Lee）為妻，一度被視為好萊塢的金童玉女，卻始終覺得自己不夠匹配，一定有人會勾引老婆，自己也賭氣外遇，氣得珍妮當著他的面吞下十多顆安眠藥想自殺，美好姻緣，終難長久（但是生下的女兒潔美．李．寇蒂斯卻也克紹箕裘，成為好萊塢紅星）。

有匈牙利血統的湯尼，出身在一個裁縫家庭，他相信「有一張漂亮臉蛋就是脫離窮困的保單」，但是自卑導致的自大與不安定感，卻讓有藉口粉飾自己的風流：「因為對女人欠缺安全感，所以遇上的每個女人，我都想和她上床。」從影半世紀，他的一大遺憾則是從來沒有得過奧斯卡金像獎，「可知我有多麼欠缺安全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