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師再見：晚霞滿天

每個世代都有不同的情歌，今天以百歲高齡辭世的黃友棣教授，生逢對日抗戰的年代，又遇上國共內戰對抗，他先是中國人的立場創作了動人的抗戰歌曲，既而又標舉了反共大旗，寫下了多首動人的情歌，成為與中華民國同壽的傳世歌曲。

例如《杜鵑花》中的

淡淡的三月天　杜鵑花開在山坡上　杜鵑花開在小溪畔

多美麗啊　像村家的小姑娘　像村家的小姑娘

去年 村家小姑娘　走到山坡上　和情郎唱支山歌

摘枝杜鵑花　插在頭髮上　

今年　村家小姑娘　走向小溪畔

杜鵑花　謝了又開呀　記起了戰場上的情郎

摘下一枝鮮紅的杜鵑　遙向著烽火的天邊

哥哥你打勝仗回來　我把杜鵑花　插在你的胸前

不再插在自己的頭髮上

例如《當晚霞滿天》中的

當晚霞滿天

桃色的雲，漸漸淡了，

金色的光，漸漸暗了。

水鑽樣的星星，恰似你灼灼慧眼，

啊！正如這些星星，你已離我遠去。

你慷慨請纓，以報國相期，

你慷慨請纓，以報國相期。

你忠於愛情，但更終於真理；

你忠於愛情，但更終於真理。

然而，歷史已經悄悄又翻過一頁了，黃友棣教授的時代已然畫下了句點，2010年7月4日凌晨1點59分病逝於高雄榮民總醫院，享年100歲。

2004年初春，我向公共電視提案，希望能為台灣本土音樂家留下一些聲音和影像的紀錄，在公視節目部經理王亞維和建華金控的大力贊助下，順利完成了《留聲》這套共十集的華人音樂家傳記系列紀錄片，其中《合唱園地的老母雞─呂泉生》的男主角呂泉生已然辭世，如今《留堂的孩子─黃友棣》的男主角黃友棣已揮手道別了。從《搖囝仔歌》到《輕笑》都已成人間絕響，但是我真的慶幸，公視團隊都即時錄下了大師的最後身影，也解答了許多歌迷心中的好奇與疑問。

2004年12月12日，紀錄片完成，專程到高雄電影圖書館首映，那一天，我第一次見到了黃友棣老師，而且共進晚餐，我和亞維、製作人林彥輝和導演王志成都對大師有說不完的仰慕，因為，我們都是唱著黃老師的歌曲長大的孩子，那一晚，大師朗朗笑聲，寬厚的手掌，都帶給我們極多的溫暖，聽著他瀟灑地告訴大家「所有音樂作品都歡迎大家自由使用」，也毫不忌諱地說著自己死後「把骨灰撒在山上，用作造林的肥料」，那種豁達坦蕩的襟懷，真的就想當場高歌一曲「當晚霞滿天」。

黃老師在《留堂的孩子》中形容自己學音樂其實有些偶然，就像小時候原本想要去抓青蛙，卻誤到了蛇，但是既然要更認識音樂，於是又自己學起了小提琴和鋼琴，一路下來，把現代音樂和古典詩歌做了美妙結合，我最難忘的當然就是歐陽修那首《望江南》，詩詞裡頭有無數用典（如何郎指的是何晏，韓壽偷香更是古代文人最豔羨的風流韻事），但是就在黃老師的譜曲下，不必再怕那些古文用典，自自然然就都唱了出來，無需強記，早已隨著音符成為永世記憶了。

江南蝶，

斜日一雙雙。

身似何郎全傅粉，

心如韓壽愛偷香，

天賦與輕狂。

微雨後，

薄翅膩煙光。

才伴游蜂來小院，

又隨飛絮過東牆，

長是為花忙。

我常在午夜時分騎單車回家，邊騎邊唱歌，最是快意，前兩天晚上唱的就是黃友棣老師創作的《遺忘》，因為心中想起的正是少年時代曾經有過的傷情往事，

「...隔岸的野火已滅..

夜風裡蟲聲四起..

露濕苔痕..

星月將沉......

誰能將浮雲化作雙翼..

載我向遺忘的宮殿飛去

有時我恨..

這顆心是活..

是會跳躍..

是會痛苦

但我又怕遺忘的宮殿喲..

就連痛苦..亦付闕如

迎接這痛苦吧..迎接這痛苦吧

生命如像一瓢清水..我寧飲下這盞苦杯

啊~~~~~但是

若我不能遺忘..這纖小軀體..又怎載得起如許沉重憂傷？

人說愛情故事..值得終生想念..我還是呀..只想把它遺忘

遺忘........遺忘........遺忘............」

當然，我怎麼也不會忘記，就在香港作曲家黃霑先生辭世前的最後書稿訪問中，他親自揭露了創作《笑傲江湖》中的主題曲《滄海一聲笑》時，就是因為受到黃友棣老師引自「樂經」裡的一句：「大樂必易！」而豁然開朗，靈感泉湧的往事。

紀念黃友棣老師最後的方法就是再來唱一首黃老師曾經創作的名曲吧。親愛的朋友們，你最愛唱的是那一首呢？還記得張國榮2004年猝逝的那一天，我想用了《問鶯燕》一曲追思，歌詞中的深情「楊柳絲絲綠，桃花點點紅，

兩個黃鶯啼碧浪，一雙燕子逐東風。

恨只恨，西湖景物，景物全空。

佳簏姍姍天欲暮，銜愁尋覓舊遊蹤。

跨孤舟，慢搖槳，泊近柳陰深處：

輕聲問鶯燕：無限春光容易老，

故人何不早相逢？」

在黃老師的樂音中，思友之情果然賺人熱淚，今天的文章就先以這首歌做為 一柱追思煙香吧。（我在五年前寫的這篇文章（http://4bluestones.biz/mtblog/2004/12/post-667.html），或許也可以讓唱過黃老師歌曲的朋友們，再次回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