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羅斯(Tim Roth)在《第三朵玫瑰(Youth Without Youth)》中飾演的男主角多明尼克玩了不少魔術戲法,有時是禿頭駝背的龍鐘老者,有時是英姿煥發的青年學者,從卅歲到一百歲的人生跨幅中,他大半的拍戲時間都得用在化妝上。
不過,《第三者玫瑰》中的他最迷人的卻是「自我(ego)」與「超我(super-ego)」的不時對話。
《第三朵玫瑰》最關鍵的轉折戲是一事無成的他,午夜夢迴,百感交集,才起了自殺念頭,就意外被雷擊中,所有際遇都因而改觀了,不但青春回了頭,他也在病床上發現了世界上還有另一個我的存在。
多明尼克稱呼另一個自己為「double/替身」,不過,別人根本看不見這位「替身」,僅有的一次例外是多明尼克帶著愛人維洛妮卡(同樣是由飾演蘿拉的女主角亞歷山卓.瑪莉亞.娜拉(Alexandra Maria Lara)飾演,同樣創造了一人分飾兩角的另類替身趣味)出遊,維若妮卡驀然回首時的驚鴻一瞥,但是才剛露餡的替身立刻躲了起來,只讓不時會有靈魂附體的維若妮卡留下滿心疑惑,更添三分詭魅氣息。
不過,「替身」從來不曾出面替他解決任何問題,「替身」的唯一功能就是提供他意見,幫助他做決定,或者直接挖掘出他刻意含糊與隱藏的本意,讓他更直接面對內心的欲望。
視覺上,「替身」的功能就是創造虛實難辨的迷離幻境,本人躺在床上,鏡子裡另有影像,其實很正常,只是本人起身後,鏡中人卻依舊躺著不動,本人和「替身」的二元對立矛盾就形成了最簡單的視覺魔法,既呼應了「夢中有我,我在夢中」的魔幻主題,同時也構成了人格分裂的臆測,每一回的影像對立,其實都提供了讓人驚呼輕歎的點題力量。
內容上,「替身」有點像佛洛依德精神分析術中扮演人格管制者的「超我」,不時要來點醒「自我」。例如,「替身」不但在醫院不相信他是七十歲的老頭時,提醒他要向醫生吐露真實身份;「替身」也在他初識維若妮卡時戳穿他怦然心動的潛意識:「你才初見到她,就向她透露了你的真實姓名?」「替身」更同時在納粹追殺他時,提醒他做出生死存亡的最重要決定:「你的選擇真的不多了。」逼得他得運用意志魔力摧毀對手(但是這也構成了全片最脫序出軌的劇情安排:他只是還老返童的「觸電」奇蹟生還者,何時成了具有超能力的「x戰警」?)
不能面對,不敢面對,不知如何面對的所有難題,都交給「超我」來定奪吧,於是電影片名《第三朵玫瑰》解謎工程也試圖透過在兩人的鏡中對話裡來完成,「替身」一提點,第一朵玫瑰就突然現形在他手中;再提點,第二朵玫瑰就現身在他膝上;第三朵玫瑰呢?為什麼要有第三朵玫瑰?每一朵玫瑰都代表什麼意思呢?
導演賣了關子,只出了題目,卻沒有明確的答案,第三朵玫瑰在一個多小時候才亮相,而且現身方式與前兩朵玫瑰都無不同,只是多明尼克再難感受到它的芳香與紅豔了,美國女詩人Gertrude Stein曾經在她的作品「Sacred Emily」中寫下了膾炙人口,卻又奧秘難解的詩句:「Rose is a rose is a rose is a rose
Loveliness extreme.
Extra gaiters,
Loveliness extreme.
Sweetest ice-cream.
Pages ages page ages page ages.」女人可以叫蘿絲,女人亦可以用玫瑰來形容,名叫蘿絲的女人,可以像朵玫瑰一般極美,像極甜的冰淇琳一般,卻也終究像書頁般老去...連著用玫瑰來形容三次,無非也只是強調她本質像玫瑰,第三朵玫瑰,其實與第一朵玫瑰一樣,不過就是朵玫瑰吧,人生的追尋,換多少名字都一樣...
世人看到玫瑰,自有無盡連想,美麗因而發芽,煩惱因而滋生,禪宗禪師最愛用當頭棒喝,喚醒世人,只是柯波拉的玫瑰,只像是動畫特效師硬填塞進去的形容詞,美豔歸美豔,卻只更添人煩惱,未能解人迷津,難怪,多明尼克最後一定要打破玻璃,解決鏡中的「替身」,唯有連「替身」都住嘴了,所有的「形容詞」都消失了,才能「明心見性」,問題是,多數人(包括柯波拉在內吧?)都被玫瑰與「替身」搞昏了頭,當玫瑰不再是玫瑰的時候,玫瑰究竟是什麼呢?
老師,第一段裡面提到
佛典金剛經上有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柯波接的《第三朵玫瑰》亦都齊備了這些元素。
是柯波拉不是柯波接哦
多謝糾正筆誤,已改正。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