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電影光靠一個畫面即可做到畫龍點睛的功效,就看觀眾能否從中讀取到足夠的資訊。
觀看大衛.麥坎茨(David Mackenzie)執導的《在屋頂上流浪(Hallam Foe)》,你一定無法忘掉釘在男主角Hallam的小木屋牆上的那張女人照片。
主要是因為那張照片的尺寸有如一張大海報,一開始你並不知道她究竟是誰,存在,成為照片最強烈的身影,好奇,也就因此滋生。但是答案卻要在電影進入三分之一,男主角Hallam遠離了家鄉來到蘇格蘭的愛丁堡時,遇到了和照片女人幾乎一模一樣的女主角凱特 (由蘇菲亞.麥爾斯/Sophia Myles飾演),才有了似有所悟的解謎,但是更要到了Hallam的繼母 (由克萊兒.佛藍尼/Claire Forlani飾演) 當面拆穿他的偽裝心情時,所有在潛意識裡翻滾的心態才豁然開朗。
《在屋頂上流浪》其實是一部非常殘忍的電影,導演用青春啟蒙的手法重新探索了佛洛依德(Sigmund Freud)的「戀母情結(Oedipus Complex)」。
「戀母情結」的理論源自希臘神話中的伊底帕斯(Oedipus)的傳奇,他出生後,祭司就說他日後會弒父,於是父王把他棄置荒野,卻為牧羊人所救,長大後的伊底帕斯在旅途中與一群人起了爭執,竟然就誤殺了他的生父,然後再因解答了獅身人面獸的謎題,解救了城邦,被擁立為國王,也順利迎娶了母后,還生下了兩個孩子,祭司寓言逐一成真,他成為弒父娶母的亂倫之人,後來城邦瘟疫橫行,古人認為必定是君王敗德所致,果然真相逐一揭曉,伊底帕斯不但下詔罪己,更悲傷得挖出自己雙眼,浪跡天涯。伊底帕斯與母親發生性行為的神話情節,被佛洛伊德解釋成為精神病患最核心的恐懼因素之一,世人可能因為對父親或母親的強烈妒忌,而產生了弒父娶母的叛逆行為。
不過,《在屋頂上流浪》的「戀母情結」卻有著複雜的轉折。
首先,那張海報大小的母親照片是她的遺照。照檢察官的驗屍結果,她在划船沈湖自盡之前,曾經服食大量藥品,顯見她是刻意尋死。
但是,Hallam不相信,他認定母親是被父親謀害的,目的只為了續弦再娶。於是,在他心中,繼母只是妓女,父親則是兇手,即使生活在同個屋簷下,他不時會出言挑釁,也不時窩居在父親替他打造的小木屋裡,居高臨下地偷窺著紅塵男女的親密偷歡場景。
偷窺,是因為他正值青春期,有好奇,亦有衝動;挑釁父母則是因為他對母親的自殺以終,耿耿於懷。他不相信疼愛他的母親會不告而別,那不但是背離,更是背棄,不論真的是病痛纏身,抑鬱以終,或者為情所苦,所以選擇自盡,母親的亡故,成為少年心房中最巨大的陰影。
因此,那張大幅照片不但代表了他的追思,同時,也在母親遺照的「凝視」下,他用偷窺來滿足及伸張自己的欲望,甚至於還在母親的注視下,他與繼母有了逾矩激情,那不但是對父親的報復(我佔有了你的女人),也算是彌補了母親生前的挫敗(繼母取代了母親在父親心中的地位),同時也啟蒙了他的青春性事。
但是,這麼殘忍又驚人的情節,卻還不是《在屋頂上流浪》的最高潮。
亂倫的Hallam選擇了一條與伊底帕斯相同的自我放逐道路,但在愛丁堡的巷弄裡,他卻遇見了凱特,第一眼見到凱特時,Hallam叫了聲:「母親!」當你有機會再端詳凱特的臉蛋時,才赫然發覺她竟然長得那麼像牆上的那個女人(事實上,那張照片同樣是一人分飾二角的蘇菲亞.麥爾斯拍的),凱特並非母親,只因與母親長得一模一樣,從此成了Hallam追逐與迷戀的對象。
你會去愛上一個長相與母親一模樣的女人嗎?Hallam的行為說明了他有濃鬱的戀母情結,凱特成了母親的替身,凱特讓Hallam的欲望有了出口,只是,若非繼母當面揭發了Hallam的潛意識,Hallam一直迴避著這個殘忍的事實,也才想起了母仇尚未報,找出母親真正的死因,讓害母親死亡的兇手伏法,成為惱羞成怒的Hallam最血性亢奮的行為動機,在他心中,繼母是導致母親死亡的主嫌,也是讓自己的潛意識無所遁逃於天地之間的揭露者,他的報復行為,因而也夾雜了極其複雜的人性欲望。
《在屋頂上流浪》表面上是一部青春啟蒙電影,骨子裡卻是一部論述複雜的神話哲學作品,音樂成績非常優異,至於飾演Hallam的男主角Jamie Bell成功擺脫了《舞動人生(Billy Elliot)》的稚嫩青春,打開了專業演員的大道,更是本片最具說服力的演出了。
沒想到藍先生會介紹這部片
它的確是我心目中優秀的青春電影
既殘酷又輕盈
只不過藍先生看到了我沒察覺的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