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大師的童年:早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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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經一事,不長智慧,只是為什麼成長的代價這麼高又這麼痛?


「他為什麼不把鞋子拿走呢?」《六個大師的童年》中的《一雙鞋(La paire de chaussures)》中,尚.雷諾(Jean Renoir)一直沒搞懂,他明明就把自己一雙名貴的皮鞋送給了好友Godefer,為什麼他就是不拿走呢?

故事有兩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平等的對待。他們在樹林中相逢,Godefer笑他留了個妹妹頭,一定不懂得野外樂趣,原本養尊處優的尚.雷諾不甘示弱,跟著Godefer到森林冒險,竟然還能捕捉野兔,活烤來吃,玩得開心極了,一旦Godefer向他索取皮鞋時,尚.雷諾欣然割愛,沒有一點不捨。

眼看著尚.雷諾如此大方,Godefer也不想佔他便宜,把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刀送給了尚.雷諾。

朋友間的情義,不能用尋常世界的金錢價值觀來衡量,價格上來看,一雙名牌皮鞋遠比一雙彈簧小刀昂貴得多了,但是尚.雷諾家裡或許有多雙皮鞋,少一雙不算負擔,那把小刀卻是Godefer唯一的家當,孰輕孰重?真的不能以物價來衡量。就算Godefer的腳也許大到穿不進那雙鞋,但是彼此都以貼心寶物交朋友,純屬人生情義,那一天,Godefer欣然接受這雙皮鞋,沒有遲疑,更不會心虛。

6664.jpg的縮略圖第二個層次則是階級的對立。Godefer家裡很窮,買不起名貴皮鞋,身上掛著這雙鞋,立刻就人懷疑是偷的,警方把他解往尚.雷諾家中,打算由主人指控他盜竊。可是那雙鞋真的是交換的禮物,不是偷的,尚.雷諾回答警方的詢問時,沒有一絲猶疑,立刻說出了真相,雷諾媽媽也接話說:「送了給你,就是你的啦!」反而是警方錯愕,不知道該如何還Godefer清白。

觀眾曾經目睹交易真相,清楚兩位少年情誼,但是目睹Godefer黯然離去,不帶走那雙鞋子時,也不禁淒然。「他為什麼不把鞋子拿走呢?」尚.雷諾不明白的青春心事,觀眾卻是了然於胸的。

少年之間真情互動,雖然論不上義薄雲天,至少不必顧慮社會階級和地位,但是社會用另有一套價值標準在檢視他們的身份尊卑,尚.雷諾有的,Godefer不配有,Godefer解釋的理由,警方不相信,一定要尚.雷諾親口交代,才算真相大白,臭味相投的兩個人,硬是被社會價值給分出了尊卑高下,甚至連尚.雷諾說的「真話」,都可能被人解讀成「惻隱之心」的暗中相助...發生了鞋子事件,就算尚.雷諾真的毫無芥蒂,也不以為意,但是Godefer不能不在意,不能不迴避,他清楚階級的鴻溝撕裂了他們的友誼,林間野趣,毫無機心的美麗時光是怎麼也回不去了。

一雙鞋子,讓Godefer從少年突然變成年,尚.雷諾不懂的事,Godefer全都明白了,成長的滋味就是如此苦澀。長不大的孩子或許有無知的樂趣,提前長大的孩子,則有著早熟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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