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來兮：卅四歲退休

人們工作通常是為了生活，不時有為五斗米折腰之歎；退休則是安老或者追求更多的夢想，提早退休則是別有所圖。

好萊塢影星瓦昆．菲尼克斯上周宣布退出影壇，並且在雙手手指上寫下「再見（Good Bye!）」七個英文字母和一個驚歎號，明白宣示了自己退出影壇的決心。

瓦昆吸引我的地方其實主要是來自他的家族，因為你很難相信有人真的姓「鳳凰（Phoenix）」，而且兩個哥哥一個叫「河流（River）」，一個叫「雨（Rain）」，他自己則是叫「樹葉（Leaf）」，另外還有兩個弟弟分別叫做「自由（Liberty）」和「夏天（Summer）」，也就是他們家五個小孩的名字都有意義，都標示了一種生命態度，顯然一定是另類的父母親才能培育出這麼另類的孩子。

後來才知道他們的父親名叫John Lee Bottom，本身的「姓」，就有「底層」之意，母親Arlyn Phoenix 才是「凰凰」本家，他們在嬉皮年代相遇，共同信仰一支名叫「上帝之子（Children of God）」的教派，主張屬靈解放和博愛人生，願意以肉身及性交來顯揚上帝的愛，也曾到南美傳教，但是後來理念幻滅，返回美國，依舊追尋淡泊野趣的自然人生，於是改姓「鳳凰」，以示浴火重生。一般譯者不知道這個典故，遇上人名，就照著字母音節來譯音，因此錯失了不少生命思考，想想看如果有人叫做「鳳凰河」，「鳳凰雨」或「鳳凰葉」，都是多有想像力的生命哲學趣味呢？

只可惜，姓名固然可以標示自主選擇的生命態度，但是面對殘酷現實的演藝圈，人生劇本還是會有意外脫軌的演出，本名「河流鳳凰」的大哥李佛．菲尼克斯（River Phoenix），從《站在我身邊（Stand By Me）》和《蚊子海岸（The Mosquito Coast）》的小童星崛起，五年後就以《男人的一半還是男人（My Own Private Idaho）》當選了威尼斯影展影最佳男演員，接著演出《聖戰奇兵（Indiana Jones and the Last Crusade）》時更被好看好是哈里遜．福特（Harrison Ford）的接班人，不料卻在二十三歲那年的十月卅一日因為吸毒過量，在洛杉磯一家酒店中暴斃，那一天，我剛好旅行經過洛杉磯，看著電視新聞爭相報導此事，確實有著人生如夢的感慨。

李佛暴斃那天，瓦昆也陪在身旁，也是由他打電話給向警方報案的，瓦昆後來也接替哥哥的棒子繼續進軍演藝界，台灣觀眾比較熟悉的作品要屬《神鬼戰士（Gladiator）》那位亂倫弒親的羅馬大帝，他那雙貓熊似的黑眼圈真的隱寓了深不可測的黑暗人性，以及被欲望和權力煎熬的貪婪本質，極有說服力；至於獲得金球獎及葛萊美獎的《為你鍾情（Walk the Line ）更寫下影星為了演戲卻意外拓展事業版圖的傳奇，因為他為了演出《為你鍾情》中的傳奇歌手強尼．凱許（Johnny Cash），還真的苦練吉他和歌唱，不但能夠親自上場彈唱，最後灌成電影原聲帶，還獲得了葛萊美獎，專業之精，讓人驚佩，只可惜，他的表演帶動了女主角瑞絲薇斯朋(Reese Witherspoon)的靈光與熱情，讓她順利成為奧斯卡影后，而他卻是與獎擦肩而過，未能如願。

瓦昆是在出席新片《左右為難（Two Lovers）》的記者會時公開表示他不要再拍電影，要去開發人生的新可能，還意在言外說了一句：「外頭還有一大片青草地。」言詞神情真的有點像因為「田園將蕪」而高唱「歸去來兮」的豁達詩人，他提到的青草地據說就是音樂人生。

影星宣布息影是不是就真的息影？其實因人而異，瓦昆的表態反應了他的當下心情，可以理解，如果真的能在音樂界闖出名號，也不代表他就真的不再演戲了，人生長河還會有什麼風景，很難預料，反而是有能力做抉擇的時候，能夠確定自己的逐夢方向，而且身體力行，我想即使日後失敗受挫，至少他曾經試過，也算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