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紐曼：栽種與收獲

聽演藝前輩來說演戲甘苦，往往可以看到不一樣的人生層次。

已故巨星保羅．紐曼曾經表示做演員需要的感情強度實在很嚇人，他的感想是：「演戲就像是你脫了褲子，整個人露底（Acting is like letting your pants down; you're exposed.）。」褲子藏納了個人隱私，脫了褲子就再沒遮掩了，演員對角色的認知與準備就顯示在他的戲份詮釋上，成不成熟？透不透徹？很難瞞得了行家或影迷。

曾經和保羅合作過《非法正義》的湯姆．漢克則只透露了他們在芝加哥合作拍片時的細節：「他住的旅館只是基督教青年會（YMCA）的一間客房。」這句話看似輕描淡寫，卻已彰顯了保羅樸實無華的個性。

十多年前，我曾經和一位明星洽談拍片事宜，結果對方開出了洋洋灑灑的一堆條件，除了保証每天早上一定要喝到新鮮果汁之外，現場還得有拖車做為私人空間...理由是：「那是好萊塢的基本遊戲規則。」

湯姆對保羅的推崇就在於他雖然是超級巨星，但不要求特權，大家住那裡，他就住那裡，大夥吃什麼，他也跟著吃什麼，自己只是工作團隊的一分子，為什麼要享受特殊待遇？很單純的工作理念，卻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以保羅的身份和地位，只要他開口，製片一定全力配合，但是他沒有，光這一點，就不只是難得了。

今天想要再寫點保羅紐曼的生平點滴，主要是自己還在繼續看他的作品與讀他的資料，許多人大概都認定他的最後一次聲音演出是皮克斯的動畫《Cars》，不過，英國BBC就已經宣布其實不然，保羅的最後一次聲音演出是日前在法國的丁納影展（Dinard Film Festival）首映，明年才要在英國公演的紀錄片《The Meerkats（狐獴傳奇／海貓）》。

《狐獴傳奇》的工作團隊2007年冬天特地移師到保羅住家附近的錄音間，替保羅收錄該片的劇情說明，導演James Honeyborne拍完這部紀錄片時，就很期待由一位長者，以充滿智慧與世故火花的語氣，向圍坐在營火旁邊，聆聽生命故事的聽眾來訴說狐獴故事，八十出頭的保羅義無反顧地接受邀請，而且就是以爐邊對話的方式向影迷解說狐獴生存困境，讓這群英國小伙子備受感動。

讀到這則外電時，我心頭就想起了保羅生前說過的名言，他把食品收益全都用來做公益，但他強調自己非沽名釣譽，也不是什麼人道主義，他只是覺得「生命應該像農夫一樣，從土壤裡取得什麼，就應該放回什麼（I just happen to think that in life we need to be a little like the farmer who puts back into the soil what he takes　out.）」大哲學家胡適不也說過：「要怎麼收獲，先那麼栽。」凡人只知道拚命地要，但是哲人就知道回饋，就知道虛懷。

這一期的時代周刊則是刊出了勞勃．瑞福（Robert Redford）親手撰寫的追悼文章，當年不是保羅．紐曼獨排眾議，堅持要勞勃合演《虎豹小霸王》，勞勃可能不會紅得那麼快（原本是要由史提夫．麥昆與保羅搭檔，而且「日舞小子」還是保羅擔綱，但在保羅說服了電影公司，而且還把「日舞小子」一角讓給勞勃，成了他影藝人生的轉捩點，後來的「日舞」影展也因此得名，保羅才是最關鍵的推手），回頭遠望，勞勃就以這段軼事做為悼文的破題，兩人友情從《虎豹小霸王》開始，如今老友仙逝，再由勞勃親手點出這段人生情緣，讓後代影迷得以溫故知新，在一個太多人過河拆橋，不知感恩的年代中，這不也是最美麗不過的追思與感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