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貝多芬的「快樂頌」曾經是柏林奧運的納粹德國奪牌升旗歌,你很難想像這個「愛樂」的民族後來曾經殺人如麻。
就像史特勞斯的「藍色多瑙河」曾是貴族男女衣香鬢影婆娑起舞的圓夢旋律,你很難想像嗜殺的混世魔王會在這樣的旋律下「聞血起舞」。
從漢斯.季默(Hans Zimmer)的音樂設計來解讀《人魔(Hannible)》,其實就可以看穿編導真正在販售的是暴力?是血腥?還是無情的人性觀察?
就像電影開場開宗明義說的:心理學不是科學,本片根本無意來討論什麼變態心理學,所有的學理從來無法界定詭異的人魔心性,本片所信奉的其實就是「唯嗜殺者能一之」的暴力哲學,編導信奉的人生哲理有三個前提:
第一: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血腥屠殺史(上帝尚且要把他的獨生子獻給世人)。
第二:歐洲文明就是一部浴血重生史(圖書館長研究的就是人類獸行史,但丁的「神曲」就直寫人生苦難的罪與罰)。
第三:心靈的巨人,未必就是行動的侏儒,反之亦然。
《沈默的羔羊》所以讓人驚悚莫名,關鍵當然在於男主角安東尼.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泠若冰霜的眼神和故做優雅的語調,打造出莫測高深卻危機四伏的超級魔王身段,所以即使他只穿雪白內衣,困坐牢籠,仍然殺機四射,讓人不寒而慄,動靜兩極的強烈對比與瞬間爆發的脫兔動能,允為經典。
但是做為續集電影,他已經是翱翔藍天的蒼鷹,不但是算計精準的心靈巨人,更是招招致命的行動巨人,既要紳士優雅,還要快步翩翩,在幾度近身肉搏的血戰中,這位花甲老翁硬是能乾淨俐落地一招畢命,甚至還能從容不迫地調理人肉大餐,神奇華麗到了超凡入聖的極致巔峰。
面對一場接一場的血腥殺戮,面對由「陰暗」與「腥紅」組成的陰暗魔界視覺震撼,漢斯.季默的音樂卻攀上了另一座極其清泠的雪山山峰,既有巴哈的古德堡變奏曲的鋼琴慢彈,還有兒童唱詩班的高音天籟,還有女聲詠歎調的低迴,所有的音樂有如潺潺流水穿繞而過,無視世間擾嚷,也不想配合劇情碰撞去逐步堆砌高潮,反其道而行的音樂美學,有如淨身清涼水,濾淨全片臭腥,留下人性本惡的永恆喟歎,成績不錯。
但是真正的成績卻應該算在原著湯瑪斯哈里斯的頭上,因為漢尼拔(Hannible Lecture)這個角色從《一九八七大血案(Manhunter)》的短短亮相三回合,到《人魔》的縱橫全場,可以說就是他一手拉拔出來的恐怖幽靈。
《人魔》從籌拍到完成只花了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太趕」是創作上的最大致命傷,以致於場面經營乏力,例如開場的攔截愛滋病女歹徒,混亂不見章法,既看不出歹徒拿嬰兒護身的卑鄙,更看不出女探員Julianne Moore跑去洗滌嬰兒身上血水(怕感染愛滋)的慌張與驚恐;以致於受到貪婪誘墮的警探,動機都顯得卑微可笑(有的只是想買兩張前排歌劇票,有的只是覬覦美色);以致於同志情愛就得受到「剝皮毀容」的天譴;以致於野豬群的「巴卡洛夫」效應(聽到哀嚎錄音帶就兇殘食人)都處理得太嫌簡陋,不見氣勢,只有壓軸的人腦大餐和斷臂求生,才看得到雷利.史考特(Ridley Scott)從《異形》開始就展露的驚悚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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