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衝突:羞辱啟示錄

男人的戰爭中,誰像貓?誰願意做老鼠?誰能一舉擊潰對手呢?

 

 

英國導演肯尼斯.布瑞納(KENNETH BRANAGH)執導的《非常衝突(SLEUTH)》是一場三戰兩勝的男人遊戲,賭注是復仇與羞辱。

「通往男人心的捷徑是腸胃。」這是男人寫給女人參考的生命雋語;「通往女人心的捷徑是陰道。」這是張愛玲寫給男人或女人參考的生命體悟。但是,前年獲得 2005年諾貝爾文學獎的英國劇作家哈洛.品特(Harold Pinter)卻在《非常衝突》的劇本中寫下「通往男人心的捷徑是羞辱」的警句。

羞辱不但是《非常衝突》的動能,也是帶動全片衝突高潮的關鍵元素。劇情描寫由米高.肯恩(MICHAEL CAINE)飾演的推理小說作家安祖.魏克(Andrew Wyke)在傍晚時刻於自家的豪華寓所中接待了由裘德.洛(JUDE LAW)飾演的小明星麥羅.亭多(Milo Tindle),他們不是朋友,他們是情敵,因為安祖的妻子已和麥羅同居廝混多時,麥羅登門拜訪的目的就是要安祖放手,同意妻子離婚。

情敵見面,能不眼紅?奪人妻,對人夫就是羞辱,登門要索離異同意書,又是另一更高層次的羞辱:我搞定了你的妻子,如今我也要來搞定你,是可忍?孰不可忍?電影的開場前提即已蓄積了強大能量,挑逗著演員及觀眾。

羞辱之所以能直達男人的心是因為心裡受創,顏面無光,本能上就會想要反擊,就會有行動,而且會以數十倍的力量全力反撲。電影的第一場戲就在唇齒對話間展現了男人的反撲力道。

導演肯尼斯.布瑞納安排的開場戲是由兩個特殊鏡頭組合的,首先是一個監視器畫面讓我們看見了一輛汽車駛進了安祖的華宅,然後安祖與麥羅有了短暫的互報名姓的對話;接下來則是個鳥瞰鏡頭,對照著門前的兩輛車,「那一輛是你的車?」安祖問,「大的那輛。」麥羅回答,「不對,我的比較大。」安祖立刻做了更正。

門前只有兩輛車,而且就在你家門口,不是我的,就是你的,安祖的問題是明知故問,一句話就暴露了他對很多事情早已有了預設立場,也預知答案了,但是他就是故意要問,依照他的邏輯進行問答,就能如願羞辱對手,一句「我的比較大。」那是財富、能力的炫耀展示。

但是,麥羅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的車子明明外型比較小,他卻要回答:「大的那輛。」那不是自取其辱,而是「性能」的誇示。兩位情敵的相逢乍識就用言詞機鋒做了第一回交手,哈洛.品特的劇本簡短有力就交代了兩人的性格與關係,也讓觀眾見識到什麼是精煉有力的起手式。

接下來的戲碼既是一場勢均力敵的男子網球對決,同時也是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兩人都爭著扮貓,如此才能戲耍老鼠,電影就在你來我往的過招間,展現了兩個男人的智慧與心機,因此即使全片只有兩個演員在演戲,卻是毫無冷場,一切只像是場拚盡全力,卻又不忘爾虞我詐的網球單打賽。

麥羅敢於單挑情婦老公,擺明就是要挑釁,能夠一舉攻堅,取得離婚協議書,他就贏了,囂張的強者態勢成了他的武器,但是他遇上的對手卻是洞悉人心,又深諳犯案脈絡的老狐狸,以虛迎實,忍辱驕敵,正是安祖禦敵反撲的招式。

關鍵在於兩人年歲差了快三十歲,年長的人富貴摩登,他的優勢在於:「利」;年輕的人英俊挺拔,他的優勢在於:「力」。安祖因此以「利」誘惑麥羅獻「力」,進而羞辱得他屁滾反流,但是麥羅不但有力,也有智慧,他的反撲,同樣掠奪了安祖的「利」,力與利的兩相交鋒成了全片最精彩的兩段貓鼠遊戲。

兩個男人原本是為了爭一位女人而戰,最後卻成了純男人之間的顏面之戰,從階級到能力,從言詞到行動,從智慧到暴力,無不粲然可觀,哈洛.品特的劇本成功雕塑了男人的內心黑暗與心機火花,肯尼斯.布瑞納的場面調度與強調極簡風格的金屬與玻璃陳設的室內裝潢,則讓隨時可能單調的兩人賽局展現了豐富多元的影像趣味,至於演技已達出神入化之境的米高.肯恩,更讓人陶醉在他魔力十足的唸白功力之中,至於裘德.洛的痞子功力和小人得志的神采也不做第二人想,再加上配樂家Patrick Doyle精彩的撥弦配樂,都讓《非常衝突》成為一部緊叩人心的驚悚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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