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鐘與蝴蝶：真本色

法國女導演凱莎琳．布蕾拉2006年不幸中風，一度半身癱瘓，但是她憑著過人意志和積極復健，不僅逐步康復，而且完成了2007年坎城影展參賽片《情慾二重奏》，也出任了威尼斯影展的評審，她的積極向陽人格成為影壇傳頌的佳話。

拍完《情慾二重奏》後，她接受媒體訪問表示：「中風後，我的人一分為二，有一半非我能夠主宰，當然教人洩氣，但是我的肉體會痲痺癱瘓，心靈意志不會，電影屬於心靈活動創意，我拍出來的作品也不會癱瘓。絕對不會像很多正常人拍出來的電影那樣癱瘓不靈。」

看完《潛水鐘與蝴蝶》的試片後，我心頭浮想起來的就是凱莎琳．布蕾拉的這番話。

《潛水鐘與蝴蝶》的書名與片名用了兩個象徵，中風導致全身癱瘓的鮑比用潛水鐘的沈重笨拙，象徵自己動彈不得的尷尬與無奈，但是肉身受困，意志卻能飛揚，蝴蝶就意謂著他在最絕望的時刻，依然能夠心靈展翅，找到讓自己慰安的出口。

西班牙電影《點燃生命之海（THE SEA INSIDE）》中的男主角哈維．巴登（Javier Bardem）飾演頸椎受傷，全身癱瘓，只剩眼睛、嘴吧和心靈還能活動的病人，臥床近30年的他，每天只能靠著想像「神遊」各地，電影中最感人的畫面就是 他聆聽著普契尼歌劇「公主徹夜未眠」的詠歎樂音，整個人跳窗而出，越過草原、森林和山丘，抵達海洋，陪著心愛的女人在海灘散步，還可以聞著女人的體香，擁 抱接吻...。

肉體敗了，精神不敗，人的意志可以超越肉體羈絆，在最卑微與艱困的環境中掙回尊嚴找到樂趣，其實也就是這類肉體傷殘電影最愛用來表達主角不屈意志的手段，《潛水鐘與蝴蝶》的蝴蝶就是這樣飛翔在療養院的空間中。

全癱的鮑比，每天的生活都需要人家照顧，但是看護有時什麼也不做，就把他推到走廊或海邊，讓他看著夕陽、海風和雲彩；有時候，則是把他推靠在院內的石膏雕像旁，任由他進行自由自在的美學沈思。

那間療養院據說是拿破崙三世的皇后Queen Eugenie de Montijo贊助成立的，這位喜愛華麗名服和香水的權貴女人不時也會到療養院來探望病人，鮑比耳邊聽著院方傳奇，眼睛就彷彿看到皇后的神采在玻璃窗的反 射投影中浮動了起來，甚至還會悄悄靠近他，溫柔地化解他的悲愴與寂寞。

鮑比是女性雜誌Elle的總編輯，嫻熟時髦產品，對於Queen Eugenie的傳奇也是一點不陌生，他的蝴蝶會引Queen Eugenie現身其實是合情入理的安排，在一個無法主動與外界溝通的困局中，找尋自己熟悉和渴望的影像，是再自然不過的心理選擇。

因為鮑比原本也是一個充滿生命力的花心大少，妻子替他育有三名子女，但是他另外還有紅粉知己，對異性的渴望一直是他生命中的重要動能，所以他的蝴蝶在漂亮 看護近身照顧他時，唯一能動的眼睛還是不改本色地會偷偷瞄向看護的豐滿胸膛，不是導演或攝影師刻意玩弄鏡頭來「意淫」女性，而是直接用會偷瞄的眼神讓觀眾 直接撞見鮑比的生命本色，畢竟，蝴蝶不是最愛穿梭花叢中的嗎？

蝴蝶不但是鮑比人生中最後，也最自得其樂的彩色饗宴，同樣地，也考驗著導演的創作力，導演Julian Schnabel沒唱高調，回歸人的本性，直寫他的性靈與渴望，讓本色自在飛翔，就是蝴蝶唯一會做也想做的事了吧！